等他几天后想起来去找藤真,和藤真大谈“教练”的问题时候,藤真眉心纠结面有哀伤地回答:“等你拜入安西老师门下,再说他是你的教练吧。”
三井实在不懂藤真这样说话的道理,他可是顺着藤真上次的主张说的好吗?他直来了一句:“你到底在生什麽气?”
藤真在生小哥哥教练的气。他缺席了县大赛的决赛阶段,因为去海外参加小哥哥的婚礼。这本是一件愉快的事,可回程航班改了两次期,硬拖过了赛程。他已经很不开心了,哪儿想到小哥哥又给他来了一句:“我不能给你当教练了哦,我答应了只做她一个人的教练。她听见要生气的。往后,你还是叫我哥吧。”
但他不想向三井解释这件事。一来这与三井无关,二来他刚刚发现当教练竟然也可以反悔,他当学生还没反悔呢。这个认识让他提不起三井现在正乐呵的兴头。
他的沉默惹恼了三井寿。三井寿气呼呼道:“不说算了!我肯定要拜安西为师,到时候咱们再来比一比!谁赢谁对!”
然而,命运就是这麽不讲理,这两个赌气要一较高下的少年再交手竟然拖延到三年之后。这期间发生了许多事情,说来话长,倒也不急于一时。
只说两人再见是在高三那年的县大赛上,八进四,三井和藤真谁也没先和谁打招呼。比赛焦灼,而三井与藤真不再打对位。藤真将他安排给了一个陌生的细眼睛的6号球员,三井倒也没觉得藤真轻视了他,反正他用连续三分证明了自己值得被对手严防死守。
从ih回来的那天,三井寿遇见了藤真健司。三井是去海滨散心,藤真是刚训练完溜达回家。三井先对藤真笑了,说遇见了南烈,赢了,替你报了仇。藤真说知道了,已经听海南队的说过。
三井因为没能看见藤真的惊喜而翻了个白眼,有点儿吃那个传话的人的醋,“听海南说?牧吗?就他爱传閑话。”
藤真噗嗤笑出来,三井寿这家伙,18岁了还是孩子脾气,专会挑别人的毛病,“你别管谁说的。只说你我。冬季赛我们翔阳要赢你们湘北!你不会退部吧?”
“当然不会!我还担心你不打了呢。喂,现在我多赢一场,你是不是该夸夸我?”
“现在不行,打完下一场一起算!”藤真远眺了一眼金光闪闪的海,太阳还要一两个小时才会落下去,此刻海风习习、晚霞正好,“不如单挑?赢的人请喝宝矿力。”
“一般都是打输的人请客好吧!”三井寿憋着笑意走到藤真身边,勾了一下藤真肩膀,并肩一起往野球场溜达过去,拉出好长好长的影子叠在金色沙滩上。
“喂,你们翔阳为什麽没有教练啊?跟我说说。”
“你赢了我再告诉你。”
“我肯定赢啊!你先说嘛,又不是小孩子,还这麽嘴硬。”
“嘴硬的人明明是你好吧?你才是这麽大了还跟小孩似的。”
“不如,我用南烈的故事跟你换?”
“拿你自己的故事换啊!这两年你到底怎麽想的!”
“这个麽,等你赢了我再告诉你。”
……
——完—240829——
【铁三】象牙黑
铁男对三井寿的第一印象并不好。他的原话是:“屁大点儿小孩儿,没礼貌。”当时铁男22,刚成年;三井16岁,身量尚未长成。地点在横滨伊势大厦b座3楼的环形展示画廊,许多隔开的工作室里位于角落的一间。
这个隔间在拐角处,有两面是玻璃,但都挂上画,视线堵得死死的,剩下个小小玻璃门喘气儿。两坪出头的面积,堆满装裱的画作、未装裱的半成品、草稿,以及各种颜料、画具,再加上画架子和铁男,没剩什麽空间了。铁男画画随心所欲,不出名也不讨喜,卖得自然不好。幸亏店面所有权归他,只要交少少的管理费。
他那句话是当着三井面说出来的,说给带三井来的他艺专的同学听。同学早知道他的坏脾气,浑不在意,甩甩秀美的长发笑说:“我这不是给你找点儿活,好歹也是个收入。这孩子没基础,你得从头给他入门。”
三井表情不逊,眼睛瞟到天上去,显然万分不乐意。
虽然不喜欢中二少年,但是没人跟福泽谕吉有仇。铁男笑了笑,另取一张画布,没打底稿直接用手指蘸上颜料涂色,涂出带细腻纹路的色块,勉强看得出是个人形。用色跳脱、浓豔,大红大蓝大黑。
三井气恼了,甩脸子瞪起眼睛,“这是什麽意思!”
铁男找了些清亮的油洗手,对着他嘴角噙笑,用极自信的语气回答:“你能拍下任何你去的地方,可你能拍出你的心吗?这个回头裱出来送你。”
不知三井想到了什麽,竟没再回嘴,点点头,算正式答应了跟着铁男学画。
绘画入门少不了素描。铁男给三井準备了一帘各种型号的铅笔,从线条开始留练习作业。三井只跟画了几天就流露出不耐烦,再来上课,站在方寸大的画室中央,陀螺似的转来转去,翻着眼睛不肯坐到画板前。
男生完全没有耐心,刚巧铁男也不是个有耐心的人,一把扯下被油彩污得看不出本色的围裙,随口挑剔道:“还不会爬就想跑,急什麽的。”
这种敷衍无聊透了。三井丢下笔,笔尖划过画纸,留下一道渐浅的灰,像一句话欲断未断的逗号,或者牵住风筝的线只能看见手边的一小段,牵引出遐想的余地。
他抱起肩膀,阴阳怪气地不肯顺服:“你跑得那麽好,也没跑到天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