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答了什麽来着?铁男的回忆被三井的拉扯打断,他的手被拽向床头柱,那里有根银色镣铐,枷锁扣住铁男干瘦的腕,磕到凸起的腕骨。他跟着一哆嗦,随即被三井的手死死压住。
“别乱动,你乖乖的。”三井轻声蛊惑他:“你别乱懂,我不会伤到你。我爱你,你受伤我会心疼。”
受伤?
铁男忽然笑出来,虽然轻,却被密封的屋子放大,低沉里略带嘶哑。
受伤。
记不清什麽时候的事,三井抓着他的夹克领口责问过,“别人的看法那麽重要吗?别人不许我跟你在一起,你也不许吗!”
那个三井的眼睛里,全是受伤。
铁男深吸口气,回过气时哑着嗓子问:“什麽时候穿白无垢给你看?”
三井忽然被点燃了,他的栗色短发如火苗那般跳动、飞舞,溅起的火星零碎、散乱,燎着了整间屋子。“看!阿铁,看镜子,”三井雀跃欢呼:“你看你多美,多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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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工的白无垢很贵,用正绢更贵。设计师热情地带这位指名用正绢的新顾客选布料花纹,问起新娘家里是否有家徽,可以定制织到打褂上,暗刻的花纹比画上去的更持久更漂亮,只要多等几天。
这倒挺有意思,三井提笔画出井字边三横在内的家徽样式,说新郎準备的色打褂也用这个样式。
新郎和新娘用同样家徽?设计师腹诽,想再问,被这位俊朗客人脸上的疏离堵上了嘴,只说:“新郎的纹付羽织袴,一起订吧?”
三井抽出支票本,签了一张空白的给设计师,冷淡地点点头,“一起订,做快点,赶着用。”
客人够大方,店家的问题就够少,设计师不关心客人八卦。他接过支票笑说请放心,他有合作多年的布料商,又问新娘什麽时候能来量体裁衣,他上门也行,一定让二位新人满意。
说到“量体裁衣”时候,面前的客人脸上突然变了颜色,原本的冷淡的眼睛犀利起来,带着深深的审视。设计师觉得背后发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退了半步。
设计师的退却消减了三井的敌意。他站起来展开双手,吩咐道:“量我就好,新娘和新郎的礼服都做我的尺寸。”
在他们纯白的家里,铁男小臂压着楼梯扶手,枯手紧抓那根金属杆,两步一阶缓缓走下楼来。
柔软的珍珠白蚕丝衬衫的袖子垂出比扶手更细的挠骨和尺骨的形状。手肘内弯处偶尔夹住衬衫,蚕丝织出的布料顺滑,在下一步垂下去,不带丝毫痕迹。
没关系,所有痕迹都会有消失的那一天,有过没有过,没什麽区别。
肩头因为瘦而突出的骨头掐起衣角却拽不出死褶,垂下来的前襟随主人的步调颤巍巍抖动,水波一样凉飕飕地擦过他的胸口,偶尔画出肋骨的轮廓。
三十个台阶,他走了五分钟。他想三井要是仔细看看他现在的样子,就不会再担心他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