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男两只手反向绑在身后,手腕处被乳胶捆扎带勒出红痕,膝盖和脚踝也被绑着,双腿紧紧靠在一起,斜着踩住一块脚踏板。长时间的束缚,让他每一个关节都生了鏽,肌肉因拧巴而酸疼。他垂着头,肩膀向前塌,用肢体画出个问号。
三井蹲在他面前,单膝已经触到地毯。那双修长的手,绕过他去寻他缚在身后的手,握住。额头依到他凸出的肩膀,讨好般地商量:“你想吃什麽?牛肉吧?和牛煎三分熟,配一点蘑菇酱汁。”
铁男柔声答“好”,放低眉眼,恍惚看见自己的膝盖。
“不,不好,”三井在摇头,他的额与他肩头凸起的骨头抵着,互相提供不稳定的支撑,“牛肉不好消化,吃焗龙虾和熏鲑鱼吧。”
“好。”
“等我,点了餐就回来。”
三井将铁男扶起来,正要从雅间出去,一擡头瞟到了墙角的摄像头。他顺手抄起餐刀,握得骨节凸出、青筋暴起,另一手抓着椅子靠背拖到摄像头之下。他踩上椅子,手臂挥动,一道银光晃过,电线跟着断了。
“等我。”他冷冷道,大步流星向监控室走去。
门被嘭地推开,带起一阵风。监控室里的保安吓了一跳,见是个面沉似水的青年男人,手里的刀曾明瓦亮,慌得起身边向后躲边问干嘛。
三井逼近屏幕墙,每一块屏幕都显示一块地方,黑白的没声音。他双目死盯着其中呈雪花点的那块,拿刀尖指向保安,“刚才的录像删掉。”
“什麽录像?你到底干嘛的?”保安强作镇定,背已经贴到侧面墙上,双手向后压着粉白墙面,蹭了满身白灰。他只顾着紧张,甚至忘了叫人。
“算了我自己来。”三井大步迈向保安,风带起他的短发。他伸手抓住保安的衣领往里一带,握着刀的手攥紧,拿腕部砸保安的后颈。
保安跟着晕倒,扑到三井身上。三井嫌弃地微眯眼睛,偏头把这保安丢在一边,自己去翻刚才雅间里的录像。
铁男还在雅间里,合眼倚着轮椅靠背,头向后耷拉。
“我带你走吧!铁男,多好的机会!”说话的人是桐生。
“你也要拆散我们吗?”铁男喃喃地,双唇无力地蠕动,“你总说要带我走,呵,你知道我走了多久才走到三井身边吗?”
桐生气急败坏,“我看你是疯了!铁男,爱是尊重、是呵护,是成全心上人的幸福。三井根本不爱你!他只爱他自己。”
铁男被胸前一股力量拽了起来,两腿酸软站不住,侧向摔倒在地毯上。轮椅被他刮倒,砸在他身后,轮子空蕩蕩转动着。
“不是!你错了!”铁男嘶哑着喉咙吼出来,“爱是独占!是排他!是不惜代价拥有爱人!你根本不知道他多怕失去我!他爱我!”
桐生的眼里全是悲伤,手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掌心印进去几排指甲印,“爱你怎麽会禁锢你?铁男,你原来不这样。”
“原来?我不记得了。”铁男裂了咧嘴角,“你走吧,三井很快回来,看见你他会难过。”
找出录像没花多少功夫,三井在显示器前重放那一段他与阿铁依偎在一起的样子。黑白灰的影像不清晰,却有趣。他缓缓眨眼睛,有种站在云端看人间的感觉,他觉得自己是神。但画面里的自己不是,那是属于阿铁的三井。
他的心飘蕩起来,指尖缓慢伸向显示器,小心翼翼像是怕吵到画面里的两人。静电给指尖带来酥麻,十指连心,他的心跟着发痒。监控,这麽好玩啊,在家里装一套吧,他们可以一起看他们一起的样子。
三井在监控室里找到张光盘,把那段影像刻录出来,之后删掉了录像。他将光盘塞进衬衫胸前的口袋,张开手贴在上面。他笑了,掌中握着有趣的宝贝,让他的眉眼弯成新月,嘴角擒着幸福。
他着急跟阿铁分享他的新发现,回到雅间正看见阿铁和轮椅都倒在地上,轮子还在转,要停不停。“有人来过?”他纳闷,好好的怎麽会倒?
铁男手脚都捆住,自己起不来,大半张脸贴向地毯,声音被吞掉一半:“没有。渴了,想挪到桌边喝水。”
三井整颗心都酸软,自责地想哭,两步跑过去将阿铁打横抱起来,放在腿上,抱进怀里,搂紧那一把骨头,带着哭腔:“我没照顾好你,阿铁,不疼啊,我带你回家,还是家里好。”
3
床头的墙上挂着电视屏幕,正在播放监控录像,没有声音的黑白画面,是他和他依偎在一起的样子。侧墙巨大的镜子里映出两个人。
铁男整个人摊开,两只因为瘦而凸出青色血管的手垂在床边,宽大的骨架陷进柔软苍白的床铺里去。
三井专注地看那段录像。“真好,阿铁,我们多般配。”他的手顺着铁男的肋骨轻抚,“是不是该挂在棚顶?可我有些担心你会害怕。”
铁男眯着眼睛,什麽都没看到,低声应和:“很般配。”
三井的耳朵紧紧贴住铁男的左边心口。阿铁的心跳咚…咚…咚…节奏均匀地敲他的耳膜。“抱我~”他很激动,打着颤音地笑说。
铁男没动。他声调往下拉了些,再次要求:“抱我。”
应他要求,铁男两只枯树枝子似的手环过他的背。三井又笑了,侧脸贴上去,轻声哄:“看我们,看啊,我们贴在一起,谁也别想分开我们。”
镜子里四只成一线的空洞眼睛,两张苍白的脸。镜中的人是真的自己吗?谁知道呢。
“嗯。”
铁男记不清什麽时候说过类似的话,似乎谁在试穿白无垢,似乎谁偷偷勾他的尾指,在他耳边揶揄地笑:“哎,等没人时候,你穿给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