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叫多鲁的男子憨厚一笑,熟门熟路坐在偏角落的位子,却在看见郁殊时,笑容僵了下来。郁殊忍不住眯眸,听名字便是生于此的本地族裔,且他看着苏棠的笑,让他心中隐隐升起一丝不悦。而这不悦,更是在易齐给他上酒时到达顶峰。多鲁叫住了易齐,小声道:“那人莫不是老板娘的外家?”毕竟,这酒馆内鲜少见到中原人,还是……那般俊俏的中原人。易齐连连摆手:“自然不是,”说到此,易齐看了郁殊一眼,“我倒听见那人喊苏棠‘阿姐’。”多鲁一副松了一口气的神色,甚至转头对郁殊友善一笑。郁殊面无表情冷睨他一眼,理也未理。苏棠要去长河边送酒了,提着三坛酒走出门去,一声马蹄轻嘶声响起,她已离去。几乎在她离开的瞬间,那个叫多鲁的男子坐在了郁殊对面,手里别别扭扭拿出一纸书信;“我是不远处铁铺的多鲁,你是苏棠的……阿弟?”阿弟?郁殊脸色一沉,一言不发。多鲁又继续道:“我……不甚了解中原的规矩,但誊了这封信,也不求回应,但请小兄弟帮我转交给你阿姐。”话落,他扔下书信便飞快起身朝外跑去。郁殊一动未动,仍坐在桌旁,拇指食指将碍眼的书信捻起,扔在一旁,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火辣辣的灼痛,还有阵阵翻涌的干呕,均被他面色无波的吞了下去。良久,他重新将书信拿了过来,展开,上面只有两句诗: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誊抄的歪七扭八,字迹潦草混乱。郁殊脸色一沉。阿姐?阿弟?叫“阿姐”的是“他”!“他”惹出来的烂摊子,如今倒都算到他头上来了。郁殊将书信揉作一团,攥在掌心,起身便上楼回了客房。……这夜,苏棠特意将房门上了栓方才睡下。大漠的夜风呜咽如孩童哭啼,一点点透过窗缝渗透进来。子时刚过,苏棠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风声扰醒,翻身朝外望去,一眼便看见帷帐外、床榻旁坐着一道茶白色人影,马尾高束在身后,额角的伤包了布巾,映的脸色越发苍白。只是今日,他身上的茶白色衣裳比往日颜色要深些。苏棠的心惊也不过一瞬,不过片刻人已平静下来:“你来做什么?”郁殊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眼身上的衣裳:“我将外裳洗了,所以今日来的迟了些。”苏棠凝眉,他身上的衣裳仍潮湿着:“你怎么进来的?”郁殊笑了笑,又道:“棠棠,门栓拦不住我的。”苏棠手指一顿,望着他道:“你叫我什么?”郁殊莫名,而后道:“棠棠啊。”苏棠几乎立时坐起身来,掀开帷帐望着他,满眼的谨慎:“你是郁殊?”“我不……我……”郁殊张了张嘴,神色低落下来,“阿姐,我是阿郁。”苏棠的心逐渐放下。郁殊却突然又道:“你不是我阿姐,从今往后,我便叫你棠棠。”苏棠蹙眉凝望着他半晌,目光最终落在他额头包扎好的布巾上:“你额角的伤既然已经包扎好了,便没必要再来。”郁殊本晶亮的眸一暗,伸手抚着眉间的布巾,声音阴沉了些:“不是我包扎的。”“什么?”郁殊讷讷道:“这伤……”是“他”包扎的。“他”本该很厌恶旁人说他容色绝艳,“他”本该对样貌不在意的,留疤也无妨!可“他”却在白日里便包扎好了额头上的伤。多管闲事!可这些话他说不出口,郁殊倏地抬眸看着苏棠,伸手将眉间的布巾扯了下来:“不是我包扎的。”苏棠垂眸诧异的看了过去,便望见他眉间的伤再次大剌剌的显现出来,暗红一片,映着微扬的眼尾,诡异魅惑。她伸手将帷帐落了下来,隔开了二人:“我以为我们之间已经将话说的很清楚了。”郁殊怔怔看着晃动的帷帐,良久低声道:“我不让你包扎了,但是别赶我走,棠棠,”他的声音很轻,“我只有晚上能跟在你身边。”苏棠背对着他侧躺下来,只当听不见。郁殊直直看了那背影半晌,没有被子扔出来。他眸光微暗,他静静坐在床踏上,倚靠着床侧,偶尔偏首看一眼一旁的女子。“棠棠……”他咕哝一句,似乎人已经倦极,倚着床侧便已沉睡过去。……待到郁殊再醒来时,天色已亮,风声渐小,光线被阑窗打散照进屋内、床榻,照在女子的脸颊上,影影绰绰。他直起身子,目光不觉定在那些女子脸颊的光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