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一紧,郁殊飞快将她的手扔开,却止不住回想手指间的温软。苏棠知道,如今的郁殊和昨夜的不同,连搭理都未曾,起身用力将衣袂抽出,面无表情走出房门。郁殊身子僵硬,她对自己如视无物,可昨夜……她还曾给“他”一床被子。转头,看着地上的被子,很刺眼。身上浓郁的酒味,很刺鼻。“叩叩”两声房门轻响,高卫的声音传来:“王爷,该上药了。”郁殊未应,许久站起身来,坐在桌边。高卫推门而入,王爷伤的到底是眼睛,他道一声:“王爷恕罪。”便拿着瓷瓶给郁殊上药。郁殊紧抿着唇,昨夜,苏棠给“他”上的药,额头上酥酥麻麻、温温软软的。高卫见郁殊神色阴晴不定,下手越发小心,不敢用半分力。下刻,却还是听见郁殊一声不悦低喝:“怎的没轻没重!”空寂的屋子,没有一点儿声响。高卫更是大气儿也不敢出一下,屏息涂抹伤口,越发小心,心里头却在想着,以往王爷再重的伤也受过,从未道过疼,今日倒是第一次这般在意。待涂抹完,高卫匆忙后退两步,恭敬立在那儿:“王爷,周将军今晨派人前来,问王爷‘战事已定,王爷是否回京?’”郁殊神色一顿,静默下来,一手搁在桌上,心里头沉闷闷的。回京。他确该回去,这儿有甚么好的?遍地黄沙、住处简陋,尽是酒臭之气。可是……头上那酥酥麻麻、柔柔软软的触觉又来了,郁殊忍不住蹙眉,似乎只要想到离开,心口便如被撕扯着一般,坠坠的疼。“本王即便回去,‘他’也会再回来,”郁殊呢喃,似是自言自语,更像是自我宽慰,终又冷哼道,“麻烦。”高卫自听闻“离魂症”三字后,大抵也能猜到王爷话中的“他”是谁?遂低着头,更不敢多言。郁殊又道:“让严风入京,监察京城动向,稍有异动,便即刻飞鸽传书报于本王。”严风,岐州五千铁骑的首领,手中掌有明兵暗线。“是。”高卫忙应,“属下这边差人快马加鞭去岐州一趟。”话落便要朝门外走去。“慢着。”郁殊一手虚抚了下眉心的血痕,沉吟良久,声音似从牙缝中挤出一般,“让人备好布巾及上等的除疤药。”高卫满眼错愕:“王爷?”“去!”高卫再不敢多问,转身飞快离房而去。……苏棠如常打开酒馆大门后,便站在柜台后,一边擦拭着酒坛,一边看着账本。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易齐才打着哈欠走了出来。苏棠睨他一眼:“昨日你说的,住宿客房的人给你的一千两银票呢?”她看了账本,那一千两并没有入账。易齐睡意立即消失:“你要银票做什么?”苏棠将酒坛放在一旁:“一会儿他们大抵会离开,记得将银票还给他们。”见郁殊今晨的冷漠,怕是巴不得快些离开。易齐脸色一僵,悻悻道:“为何要还给他们?”苏棠擦着柜台桌面:“因为不吃嗟来之食。你虽然不算君子,但也勉勉强强算个男子汉吧?”易齐:“……”楼梯口处,一阵脚步声。二人循着声音望过去。穿着袭绯衣的郁殊正面无表情走了下来,眉心的疤没添多少戾气,反而衬的那张脸带着股残缺诡异的美。苏棠收回目光,面色如常。易齐咬了咬后牙,满眼痛心走上前将一千两银票掏了出来:“这是昨个儿客官的人给的银票。”郁殊脚步一顿,看着易齐手里的银票,又看向柜台后除了一开始扫了一眼、再未看他的女子。逐客之意很明显。昨夜“他”不过对她示了下软,她便给了被子留了人,今日一早却迫不及待赶他离开。抿了抿唇,郁殊神色阴沉绕过易齐的银票,走到酒馆角落坐下,沉静不语。易齐满眼错愕,而后突然反应过来,飞快将银票收了起来。苏棠未曾多看这边一眼,赶既赶不走,便当多了个出手阔绰的寻常酒客,照样做着生意。前来打酒的散客居多,酒坛时不时开启,不多时酒香便已飘散在小小的酒馆内。郁殊脸色苍白,一手抵着肺腑,目光偶尔看向正忙碌的女子。——她的动作越发利落,纤细的手指被酒坛坠的通红,眉目却飞扬着,带着从不会在他跟前展现的笑。她当真将他忽视的彻底。郁殊从早晨一直坐到临近黄昏,眼前只放了一壶一动未动的酒。也是在此时,酒馆里来了一个穿着毡服的粗莽男子,皮肤黝黑,模样也算周正,大抵是老顾客,苏棠笑颜以待:“多鲁大哥还是老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