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那个小向,样啥条件都好,两个亲亲热热,还说过年结婚,突然就把人家甩了!”
女人因见丈夫的情绪不好,就换个话题,说道:“老韩介绍来的那个彝胞,他送的礼,你当时没收。
“今天他又把东西送到家里来了,是两对熊掌,一付熊胆,四张皮子,一包香菇,还有些干腊野味,我就收下了。
“我想若是不收,他心头反而是悬起的。何况阿果的确是凭本事进文工团的,能歌善舞,又长得乖,文工团那些女演员,拿她跟随便哪个比,魂都比掉了!还怕说她开后门?”
张彦华沉默半晌,方道:“那你就煮点野味给雪儿尝吧,她几天没吃饭了,闻到野味的香味,说不定能开她的胃口。”
女人道:“我就是先给你说了,才好煮给她吃。”
又问:“哦,那个老韩,我也没见过,他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原来韩桑柔的字条就是写给张彦华的。张彦华看了字条,又见阿果人才出众,便打电话给文工团长。
后来连阿果的被盖、蚊帐、脸盆等一应生活用具都是文工团发的,公家还补助了二十块钱,购买其他所需之物。
张彦华笑道:“这个老韩,他的来头不小,具体他现在在干校,我也不便问。我同他的关系嘛,五十年代我在省城受训,他是教官。难为他还记得我,给我写这张条子。”
女人道:“照你这么说,我们今后就常把阿果接到家中来耍,这样老韩的人情也有了,又给雪儿作了伴儿。”张彦华点点头。
舅妈虽然口头上抱怨,内心还是很疼侄女的。当下就煮了块野味,切得薄薄的,装在小盘子里,连同一碗香米粥,一块豆腐肉给艾雪端上楼去。
艾雪在枕上歪着,依然昏沉沉的,不思饮食。舅妈撕点野味,却是鹿肉塞在她口中,她嚼了嚼,香喷喷的,果然勾起一点食欲。
遂勉强坐起来梳洗了,漱了口,吃了几片鹿肉,稀饭也吃了大半碗。
舅妈就坐在桌边看着她吃。她问道:“舅妈,这是鹿肉?好吃!是哪里来的?”
舅妈笑道:“是一个叫尔古的彝胞送的。”就讲了尔古送女儿阿果进文工团的事。
艾雪听见“阿果”这个名字,一呆,问:“噢,叫什么名字?”
“叫阿果。”
“她上嘴皮是不是有一颗红色的小痣?”
舅妈反问道:“哎,你原来认识她?”
艾雪睁大了眼睛叫道:“阿果,是她,这事肯定和杨灵有关系!”
舅妈忙道:“做啥呀,你这副样儿!”
艾雪不说话了,两眼一下被泪水包住,泪珠一大颗一大颗掉在桌上,跌成了碎花。
艾雪自小不好哭,尤其她成人以来,舅妈就没见她哭过。那年她为安葬魏老三的事挨批判,纷传她眼泪哭了一大缸,后来舅妈问起,她说她哪里哭过呀,只不过万念俱灰,曾有过寻死的念头罢了。
舅妈急忙搂着她解释说:“雪儿,唉,你搞错啦!阿果的男朋友姓蒋,也是个知青……”
艾雪不听解释,挣脱舅妈的手,走去趴在床上,痛哭起来。她哭得毫无顾忌,浑身颤抖,声音像裂帛,窗外临着街,舅妈赶紧关窗户。她一直哭到嗓子都哑了,太阳穴又胀又痛,才慢慢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