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外的重兵想必还未赶入皇城,李愔在心中暗骂他钱皇后和他母舅钱丞相。
人都被代入御前,陈平附耳裴衍道,“钱丞相的兵还未发兵就被控制下了,皇帝忽然醒转想必他们也是始料未及。”
“我给他们安排好了的戏没按预想中的上演,钱相那只老狐狸想让李愔冲锋陷阵,成了他位极人臣,李愔败了他还是国舅。”
陈平拱手,“主人,您不是在太极殿怎……”
太极殿是诏令重兵之地,换句话说,他没必要来后宫。
“怎么?你以为我在乎那几个不相干的人的死活?”裴衍将剑收回剑鞘。
无论那四人的死活都不会影响最终的结果,反而会加深李愔的罪责又能少了政敌,陈平知道,他还是对自己的亲族手下留情了。但他好奇,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即便是那个大皇子他都没有顾念而是借李愔之手除了他。
皇帝终于苏醒勉强能说上两句话,大臣们怕他激动又怕皇帝若此刻被气死无法预料他们的下场,故而不敢把方才的事告诉。
“宫禁听见吵闹,是为何事?”皇帝被钱皇后托着身子,他虽老了但是帝王威严让人惊惧。
钱皇后知道是什么事,借喂药汤的机会将知道此事的官员困在乾坤殿外。
“方才是内侍偷了东西,臣妾已经惩罚了他们,陛下无需忧心。”
官员们低着头面面相觑,这样的理由实在是太过牵强,钱氏一族的势力庞大即便是天威所在也不敢说。
皇帝将钱皇后递过来的药碗掀翻,指着她的鼻子骂道,“贱妇,你敢胡言?当朕死了吗?”话音刚落,又痛苦地咳嗽了起来。
钱皇后虽与皇帝是多年夫妻,但君臣之分还是让她恐惧不已。她歪下身子跪地,“陛下,莫动气。”
“你说。你们说。”皇帝倚靠在床前,咳出了几点血他乜手掩在龙袍袖子下,抬手指向堂下的钱皇后和几位大臣。
钱丞相上前俯身跪地,“陛下息怒,二皇子李愔得了癔症,这才惊了后宫娘娘。”
“哥哥……你……”钱皇后脸色一边,扫向钱丞相。
钱丞相一瞪,示意她闭嘴。
皇帝还有什么不明白,他可以立刻下令将李愔锁进大牢问罪处死,但是钱丞相这只老狐狸之后又如何控制他呢?他头一回觉得为人君的无力感。
最终还是开口,“将二皇子幽禁宫中,非朕传召不得出。”
钱皇后舒了一口气,皇帝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朕不想见到你这张脸,滚回去你的凤仪宫。你若还想要你儿子的命,就做好你身为六宫之首的本分。”
钱皇后咬牙,顿首下拜,“是,陛下。”
乌泱泱的人走后,皇帝仰面躺在龙榻上闭上双眸养神仿佛被抽干了力气,他刚苏醒动怒劳神,先前强壮的身躯仿佛雪山崩塌。
“陛下,老奴来侍候陛下了。”已出宫养老的王公公近前跪地。
皇帝转头久久看着,叹了一口气,“你这老东西出了宫去,怎又回来?”
王公公是从皇帝儿时就服侍身侧老太监,此时老泪众横,“陛下啊,老奴如何能在宫外安心颐养天年,自当回宫服侍陛下自终老才能安心去那阴司。二皇子难堪重任,陛下应当机立断啊。”
皇帝睁开双眸,心中酸楚不已。
“朕这一生做过许多错事,以至年老才有此劫即便顷刻死了也复无怨怼,处置一个造反的儿子很容易,但大綦的江山不能旁落他姓,朕若死,以李潼文弱难抵蠢蠢欲动的钱氏一族威势。朕虽老但终究不昏聩糊涂,李愔不过是钱党的傀儡又能坐这江山多久?大綦若被篡朝改姓朕到了地下又有何颜面见列祖列宗?”
王公公深知皇帝多年来的不易,他哭着道,“陛下,下令吧,拔除钱党为五殿下铺路。”
“晚了,朕想了十多年都未能做成的事,想着将他们捧高让他们继续守护我大綦李姓的江山终究还是养虎为患,朕何尝不知道李潼不中用。这个时候,朕多希望皇子琰能在身侧,朕最优秀最得意的儿子没了,这是朕唯一深爱的女人对朕最重的惩罚,为政三十年,膝下竟无继大统之皇子,咳咳……咳……”
王公公忙上前去,见皇帝眼角一抹泪流下,这样尊贵如天地之人,此时已是一个云鬓苍白的无助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