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听到梅香提及朱楹楹,不仅不觉她肆意评点自己外貌是种冒犯,眸光反倒比平时暖了几分。
两人闲话家常,嬴政只说自己去秦国后给人当谋士,仕途不错,在军中说得上话才能救她出来。
梅香则说了下自己这些年在赵炎府中的日子。
起初那几年,赵炎确实待她不错,可她早年在青楼里做营生,伤了身子,怎么都怀不上孩子。没生下孩子当倚仗,她就始终只是个玩意儿,几年后,赵炎玩腻味了,就不怎么宠她,她逐渐沦落为丫鬟,再后来成了粗使婆子,洗衣做饭,什么都干。
不过梅香倒是不觉得悲苦,笑道:“我当年青楼那些小姐妹,得病死的,被人赎去却生孩子没了的,还有跟的男人垮了最后流落街头的……各有各的心酸,唉,比起她们,我算过得不错了。赵炎有钱,虽说做粗活儿苦了点儿,但府里吃得好,我当厨娘从没亏待过自己这张嘴。说起来,还多亏夫人给了我个好去处。”
嬴政只是默默听着,若是朱楹楹在这里,想必会很高兴见到梅香。
梅香问道:“夫人可还好?这打仗的地方她肯定没来,不然我定要给她好好磕几个头。”
嬴政本想像对着赵力般说句“还好”,却在看着梅香的笑时,说不出口。
梅香笑起来,脸上比记忆中多出不少褶皱。
朱楹楹比梅香年岁还大,若是活到现在,脸上也会添些皱纹吧?
也不知,妖怪会不会变老。
但即使变老,变得满脸皱巴巴,总比躺在冰棺里那般僵硬好得多。
嬴政默了会儿,道:“她不在了。”
梅香顿时敛笑,好一会儿后才挤出一句话,“是、是吗……公子节哀啊。”早知这样,她就不提赵姬了啊,都怪姚贾,也不事先知会她一声。
见嬴政沉默,她也不好再多问。
她拿出个包裹打开,里面都是些脏脏旧旧的东西,似乎都是金银之物。
她从里头挑出个簪子,道:“这个是当年夫人留下的金簪子,那时候她留下许多首饰,只是有些被后来的小妾们抢去了,有些丢了偷了,就这个簪子贵重,我特喜欢,一直随身藏着。夫人从前常常戴这个簪子,公子若是不嫌弃,便拿去吧,留个念想也好。”
嬴政记得这个金簪子,在赵府时,朱楹楹最常戴它。他收下金簪,命盖聂将梅香带下去安置好,等回秦国后,再赏赐金银宅院给她。
梅香退下后,嬴政心中烦闷,策马前往秀云山。
秀云山中,风景如故。
上山后,他牵着马缓行于小路间,寻到了当年住过的小屋。
十五年过去,小屋早已破败不堪,木梁茅草做的屋顶坍塌腐烂,唯有石头砌成的墙和床榻还残存着痕迹。
他辨认出小时候睡过的石床。
原来这张床如此窄小吗?现在的他肯定睡不下。
物是,人非。
七年了,他一直不承认朱楹楹已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