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到现在,她也没什么好挂牵的,命就这样罢了。
同样的夕阳洒在程乐伶的脸上,看着并没有比瓷塑的菩萨多几分人味儿,他的表情就仿佛不会变,也只有顾渝在十楼的那场火灾之前看到了程乐伶那诡异的笑容。
来的路上就听说了,当天女人进太平间看到尸体之后就浑身瘫软跌坐在了地上崩溃大哭,久久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之后逃避似的再也不敢多看男人一眼,签字确认,又被警察送回家,一直都是恍惚的状态。
今天看到人的时候,脸色还是惨白的,眼眶和兔子一样红,怕是好多天都在哭。
怕死者家属看到程乐伶太激动,还叫人多看着一些。
哪知道真坐在一起的时候,那个曾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女人似乎收敛了自己一切的情绪,维系住了在人前的体面,看到程乐伶也就轻轻i点了点头,莫名说了一句:“你看着还是个小孩。”
周衡说:“没多大,家里条件不好,那天刚好去捡点废品去卖。”
“多大,你爸没送你继续读书吗?”女人的话都不在正题上,像是个唠家常的长辈,声音温温柔柔的,也听不出什么别的意思。
程乐伶如实说:“二十,没有。”
女人扯扯嘴角,可她的脸有些僵硬:“我最大的孩子,再过十年也跟你一般大了。”
谁都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只能顺着含糊应答几声。
警察这边说这也算是一场意外冲突,找到程乐伶的时候人都是失血昏迷的状态。
做过几次口供,加上程乐伶平时就总忘那边去,问了垃圾回收站的老板,没什么太大出入,具体的细节也跟受害者家属说过很多次了,死者父母比较激动,不知道女人用什么办法拦住了他们没让他们闹过来。
那架势,真的差点打上警察局,要警方击毙程乐伶。
“那孩子以后会比我过得好的。”程乐伶忽然接话。
周衡提高了声音:“程乐伶,怎么说话?!”
男方再不好,也是女方的丈夫,她孩子的父亲,即便别人觉得他不好,也不是外人来说的,再说现在人都死了。
女人微微摆手:“孩子嘛,说话直,周警官你别说他了,我想跟你见见面,主要是为了彻底处理完这件事,对,收尾。”
她的语气很疲态,提不起力气一样,“另外问问你,没受什么伤吧?单据给我我给你赔偿,我们一码归一码,是他先动手,就算人没了,也不该强词夺理。”
从见到程乐伶的第一眼她就这么说过,没太多人放在心上,一段时间过去见面之后她再次提起,房内的人都觉得惊讶。
“不用说什么,”女人打断了其他人刚要开口说话的动作,很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肩膀松垮下来,“就当让我安心吧,让我安心,我不想再想起任何相关的时期了,也当我为两个孩子积点德。”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哪里有不行的。
协商之后女人也多赔付了相关的精神损失费以及调理的营养费,顿了顿说:“钱你拿着可不要被你爸发现了。”
“另外我来还有一件事,我就想问问你,你撞见他和那个女人的时候,他后来有没有多说什么,我意思是,关于我,关于我孩子的……”说到这里,女人的声音有一丝颤抖。
在旁人看来,她对自己那丈夫还有一些希冀,其实不问的话留了一丝空间,她不愿意,一定要问个清楚。
长久的沉默之后,女人讽刺地笑起来。
回应他的笑的,是程乐伶斩钉截铁地回答:“没有。”
“哈,你们说人为什么要结婚啊。”女人嗤笑出声,她也没指望得到更多的回答,只是自言自语一句。
其他的程序办理好之后,她就出门开车走了,看着家境也非常不错。
然而程乐伶还没有完全走出警察局,另一队匆匆忙忙出警回来的人抓回来一个熟人。
程刚看到程乐伶的那一瞬间,稍稍有些蔫掉的气势陡然腾起,厉声质问:“是你这个小杂i种报的警是不是?!你他i妈i的,老子是跟你有仇吗这么对我,你吃谁大米长大的,你帮警察!”
一边说一边就要冲上去踹程乐伶几脚,他手上带着镣铐,平衡感被破坏,冲过来还一摇一摆的。
风吹来的一瞬间,能闻到他身上浓烈的酒精味和烟味,混杂在一起几乎令人作呕。
程刚的手上,还有脸颊上都是零碎的血迹,他自己却没有觉得事情有多严重,还试图在警察的众目睽睽之下,在警察局里对自己儿子实行暴力,立刻就被旁边的警察制服。
嘴里还骂骂咧咧:“放开老子!放开!老子教训亲儿子天经地义,知不知道什么叫天经地义?!妈i的!”
程乐伶甚至都没多看那地上蠕动得像蛆一样的男人一眼,在别的警察的照顾下,迅速远离了程刚身边。
走出警察局闻到清新的空气的瞬间,程乐伶仿佛闻到了久违的,或许可以说几乎从未接触到的自由的味道。
不是什么别的事情,程刚去找了赵芳,对方以为他来道歉的开了门,结果就被程刚抓住头发冲了进去将门反锁了。
赵芳的惨叫声引来了邻居报警,警察赶到的时候程刚还在对赵芳进行殴打,没有任何停止的迹象,更拒绝沟通,无奈只能破门进入。
警察已经以最快的速度进去了,赵芳当时的样子已经不成人样了,四肢都软塌塌地任人摆布的模样,血顺着大腿根留下来,在地上积了好大一滩,部分染红了淡粉色的床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