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曼文长到十余岁,有几分容色,亦是被教养成了一个颇有才情的女子。可时逢朝纲混乱,四王之祸后,世道丧乱流离,中朝属国西突厥趁机叛乱而南下劫掠,陈曼文被突厥人掳走。她在被那个突厥男人掳走的多年里,伺候着那个突厥男人而生了三女两男,后来,那个突厥男人被下属所杀,她的孩子也几乎被杀尽,而她,又因为有几分姿色和才华,被玩弄后,卖进了这秦楼娼馆,直到今日。
“阿姐……”那女子灰暗的眼里突然有了一丁点的光亮,“阿姐在哪里,她让你来救我的吗?”
君钰微微一笑:“是啊,她现在好好地在宣国帝都。琉璃城如今归我管辖,你的卖身契在哪里?”
翠屏山脉峰峦群聚,有一山峰名为“聚仙”,聚仙山脚直插大江,周围常年云雾环绕,奇特缥缈,峰巅苍翠、陡峭,巨峰壮观,高耸好似直入汉霄,初春时分,随着青山的绿木日渐複苏,鸟语渐透,山顶积雪面积逐渐变少。尽管如此,远远望去,逼人的山势依然让人有“高处不胜寒”之感。
聚仙峰之下有一猎场,名为‘聚鹤’,位于群山环抱之间,周围清泉流石,鸣鸟野兽出没,是为山灵奇物聚集之处,也是达官贵人游猎玩乐、军武训练的场所。
“聚仙峰”山脉的中部,一条瀑布仿佛劈山而出,潺潺的流水沿着百丈山壁飞流而下,击打在巨石上,水花飞溅,落入寒潭。
巨瀑野郊,莺声衔春,道旁花开烂漫如锦,却是草木繁茂森然,人迹罕至之地。
突然,一阵马蹄声响起。随着一声马的嘶鸣,但见惊起飞鸟一片。
视野中,一男子乘马而来,疾风略过道旁,卷歪了一片野草、野花。
那人身量颇高,着一身红底外罩黑纱的宽大衣袍,腰间别着一把长剑和一个酒葫芦,广袖博带,随风翻飞,与身后随意散开的黑发,落下飘逸的痕迹。
行至瀑布前,君钰翻身下马,百丈瀑布在身前哗哗作响,巨大的沖力像是随时要将人卷进去。君钰比常人略显得高挑的身形,在这般巨大的瀑布沖流前,仿佛显得十分脆弱、微小。
云皓皓、水茫茫,天穹望极,俯视而下,一个人在广阔的天地间,只是如一粒尘沙般得渺小。
“铮——”君钰倏然拔出腰间的配剑。
长剑通体血红,宛如凤凰泣血,在空中划出一道冷酷的光芒,君钰翻手间,血剑挽出一朵花痕,好似曼珠沙华,闪瞬即逝,长剑飞向瀑布。
血剑穿过巨大的水瀑,準确地插在石壁上一个幼童手印大小的凹陷处。
“咔咔咔……”石壁震动,巨大的瀑布像帘幕般缓缓拉起,一个两人高的洞口赫然出现。瀑布像是给人当中劈开,水花向两边洒出几丈高,宛如两座小型拱形水桥,好不壮观。
君钰纵身跃起,朝漆黑的洞口飞身而去。
“咔咔咔……”来去不过不过几个弹指之间,水幕便恢複了原状,瀑布依旧汹涌潺潺,若非是那马匹还在远处慢悠悠地吃着草,平静的山林就仿佛从未有人来过一般。
瀑布后是一条密道,密道之外,有着一个山清水秀、塞绝外界的村落。
此时春华烂漫,群山环绕之下,开满了桃花和梨花,大片大片的粉与白,远远望去,云霞蒸蔚,令人目酣神醉,东风一吹,花瓣簌簌飘洒,君钰在池塘边随手一伸,就接了一掌心的花瓣,如梦似幻,仿佛仙境。
这里,住着十几户人家,都是当年月氏留下来的活口——君钰也是在最近几年,才知道了有这麽一个“世外桃源”。
当年,林谦为夺取江山,对月氏进行了残忍的灭族屠戮,林谦却又因为私心,在这个隐秘的地方筑造起了一个居于世外的月氏部落。林谦留下的这点余地,也是希望来日玉笙寒可以回头——但是,玉笙寒却再也没有回过头来看过他一眼。
玉笙寒这般孤傲性情的天才,若真是对林谦没有爱意了,又何来如此漫长的恨意?
可两相爱恨,此心、再难归于一意。
林谦居于江山社稷之主的至尊位置,手掌乾坤,玉笙寒又和君氏还有来往,林谦自是知道玉笙寒他人在何处的。可林谦叱咤风云、风流一生,心中却犹有愧疚、柔软,也不再曾遵从心中的执念,未曾行使强权而派人再去打扰过玉笙寒。
相离之后,各居天涯一方,终以各自的道途而寿终。
若会笑声还似哭,方知生与死同途。
如此,也还算作“两宽”。
君钰收了一些飘落的花瓣,和族人打了招呼,就往村落的后山而去。玉笙寒留下的坐骑白虎,它如今依旧自在活着,见着君钰,就亦步亦趋地跟着过去了。
后山巨大的山壁之下,有一个几丈高的洞口,远远观之,暗黑的洞口隐隐约约透着几丝雾气。
拨开入洞时扑面而来的寒气,君钰运气,向山洞里走去。白虎跟到洞口,却似乎不愿意进去了,它甩着修长的尾巴,在君钰消失的洞口徘徊了一会儿,就追着飞过的蝴蝶自顾自地跑开了去。
山洞内到处是泛着微光的晶体,除了入洞时候的暗黑,越往内部,越是亮堂。
走了一段路,在一个水帘前停下。
水帘内是一个圆弧状的空间,一汪清潭在墙壁的映衬下微波粼粼,清潭中央有一个的圆弧形的“孤岛”,寒雾缭绕里隐隐约约中见孤岛中央摆着一张青玉大床,一人双目紧闭地坐在上面。
寒玉床上的那人穿着一身银叶装饰的紫色衣衫,三千华发用一根丝带随意地半挽着,垂落在他清瘦的背部。那如雪苍白的华发根部,顺着床沿散开,铺了满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