胎儿的头部出来以后,産程就顺当了许多。医官揉抚着君钰腰腹,托着胎头,将胎儿向外拖动,湿滑的胎身连着脐带,很快从下行的子宫挤压出,随着宫缩排出体外,肩膀、胸脯、手臂、腰臀、腿脚……
“啊呃……”君钰体内一松,一团热腾腾的活物,终是自君钰修长而痉挛的□□滑出。
“老师,孩子出来了!”
“嗯……”
因着胎儿的娩出,君钰本能地哆嗦着吸了口气,伴随□□涌出的一滩胎水和血水,君钰冷汗倏溢、低喘不止,靠在了林琅身上,人软得如一滩春水。
君钰腹中缠绵的宫缩疼痛依旧厚重,耳畔模糊的声音却渐渐低沉下去,周遭视线也越加模糊,昏昏沉沉中,君钰忍不住阖上了眸子。
林琅见状忙拥住往下滑的人,拿了巾帕引着君钰嗑吐出了嘴中的血液,又替君钰擦了擦汗水浸湿的面容——只是很快的,冷汗又细细从君钰额头冒出。
“老师,这止血药敷在唇上,你不要吃下去。”
“……”君钰似乎连哼一声的气力也没有,对唇上止血药的辛辣,自是毫无感觉。他被林琅扶着,由阿宝和宫人服侍,洁了面容、身体,而被小心翼翼地放躺进新换的柔软被衾靠枕之中。
浮云卷日,光辉从雕花窗棂照进宫室,像给静谧的殿内添了一层柔和的轻纱一般,亦为君钰脆弱苍白的面孔笼罩了一层温柔。
君钰还裹着一个胎儿的肚子,并未小下去多少,下腹高高挺起、鼓鼓囊囊的,将薄薄的丝被顶起一个胀满将産的弧度——他捂着依旧高凸的肚腹,英挺的眉目微微蹙着,似乎肚子里的孩子现在也并不安生,依旧在鼓动不休。
袅袅的药香,从紫金龙纹宝珠顶莲瓣底的炉中,缓缓晕出,丝丝缕缕的烟雾缠绕在画壁金帘之上,使得幔帐披香、流苏生秀。
挽起的床帘之下,君钰长发微乱,像海藻一般陈铺散开,丝锦华贵,衬着他端美的睡颜,安静而浓豔。丝绸折射光晕,笼罩在君钰微蹙的眉头,为不停微微颤抖的卷翘睫毛,染上一层柔和朦胧的绚丽感。
纵使君钰此刻满身破败、病痛缠体,不複从前的英武,他优越的容颜还是这般得俊美非凡。
——可君钰埋在被衾之中的清瘦身子,和壮硕的肚腹形成对比,身体显得异常单薄、瘦弱。此时此刻,甚至叫人産生一种榻上的人像会随时塌陷下去的错觉。
林琅伸手抚了抚君钰微乱的鬓发,很快就被汗水浸了满掌心的湿润。
心下担忧,林琅眉头蹙起:“老师……”
“哇——”新生婴儿被奶娘抱着顺了呼吸,此时终是发出了第一声响亮的啼哭,同时,榻上君钰的眼皮子似乎动了动,却并未睁开。
“恭喜陛下,是个皇子,小殿下十分健康——”奶娘抱着裹好的襁褓向林琅讨好地禀告着。
“是吗,那很好啊……常明,赏下去——”林琅坐在榻前,瞧了那哇哇啼哭、极有活力的新生儿一眼,他有些憔悴的面上并没有多少喜色,只对近侍吩咐道,“老师需要休息,这孩子太闹了,先把他带下去吧。”
如林琅这般生来注定立于衆人之上的富贵人,是从不缺妇人替他生育后代的。林琅被生于战乱时分,自幼随军流离于世,不安定幼年生活让林琅对有一个温情的“家”十分渴望,可,对于繁育后代这事,如非利益必要的生养,林琅从内心而言,其实也并没有那麽强烈的希翼,林琅也并不觉得自己能做一个让孩子觉得满意的父亲……原本,林琅也只是因为不甘心,想要绑着君钰在身侧,他才强迫着君钰日日翻云覆雨,想要让君钰再替他怀上胎儿。知道君钰再次身怀六甲的时候,林琅既惊且喜——之前预设了孩子不是他的,林琅也并非不能完全接受这个结果:他只要君钰的人能乖乖呆在自己的身侧就行。
后来,林琅看着君钰承认怀的孩子是他的,林琅自然更是大喜过望。这些年来,君钰委身于他,也一直在和他情事后偷偷服用着避子药物,君钰断然是不用在这般事情上哄骗他的。
可现下,在这双孩子在君钰肚子里折腾的这七八个时辰的消磨下,林琅也随之被折磨得身心十分疲惫,他对孩子降临的期待,早已寥寥无几,全然只剩下了对君钰生死安危的忧惧——
君钰的肚子里另外一个胎儿平安降生前,一切都还是生死未料。
“唔……”低哑的呻吟因为间歇性地宫缩,从君钰优美的唇中哼出。才不过片刻,一层汗水又湿了君钰的肌肤。
林琅取了帕子,欲为君钰擦拭额头的冷汗,却听得梦魇中的人断断续续地低吟着:“……师父……难受……我嗯……痛、师父……”
“老师……”
“哥哥……”
“老师?”
“……救、救我……师父……哥哥……”泪珠子从君钰微微勾起的眼尾滑出,在洁白的肤上滚出一道崭新的泪痕,自君钰的耳边滴落,一行行地淹没在君钰弯长而茂密的华发中。
君钰素来是外柔内刚、意志坚韧的,可现下的形容竟是这般得脆弱亏虚。
林琅从年少时就爱着眼前的这个人……
可眼前人现在这样无力破败的模样,不都是自己的私心霸道造成的麽?
林琅一双凤眸沉得漆黑,难掩愧疚:“老师……”
“啊嗯……我、痛……哥……”
顿了顿,林琅替君钰细细擦拭着面容,温声回应着君钰:“我在的,老师。”
“……琅儿?”君钰似乎有了些意识,睁开了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