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人家不是想欺负他,是看见了危险在救他。宫益心里感激,慢慢站起来给前方模模糊糊的人鞠了个躬,“谢谢。”
那人也不客气,似乎也没还礼,大咧咧地答了一句“好说”。他闪身离开了,宫益正想开口,他又回来了,塞了什麽在宫益手里。
形状很熟悉,宫益立刻意识到,那人帮他捡回眼镜。他心道要好好谢谢对方,戴上了才发现,眼镜花得和不戴也没什麽区别了。
树脂片嘛,轻,戴着舒适,可惜容易花。他小时候戴的是玻璃片,压得鼻梁疼。他常觉得自己鼻子长得不够高就是小时候戴眼镜压的。
玻璃片还有一个缺点:易碎。儿时有一次,那些坏孩子把他拖进了一条偏僻巷子,拿石头砸碎了他的眼镜,而后仍不肯作罢,向他围过来。他以为他死定了,缩成一团。
突然有人吼了一嗓子,对了,那个男生吼的是“喂!你缩在那儿干嘛?到我这里来。找你好半天了。”说得好像是他的同伴,但那个声音,清脆而陌生。
坏孩子们显然很意外,竟然闪开了一条路。很快,男生走到他面前,抓住他的手,拉他起来。宫益跟着男生走出包围圈,坏孩子看着他俩,没人上前。幼年的宫益突然懂了欺软怕硬的意思,因为救他的男生很高,比围他的坏孩子们高了一头,所以他们不敢动。
那时候他眼睛近视程度还轻,看得到男生相貌帅气、留着利落的短发。随着年龄增长,他的眼镜越来越厚了,摘了越来越看不清。
宫益眼前模模糊糊,只见一团红黑色块在晃动,他猜这位救他的男生要走,赶紧小心往前走了两步叫住他,“同学,能不能麻烦你,带我找一个眼镜店。”
救他的人忽地很惊讶,“哎?你不是那个,海南那个……哎你三分球还挺準的!”
“宫益义範。你是?抱歉,我看不清……”宫益回礼道。他是真看不清,只知道对面的人很高,差不多和牧队长一样高。
那男生笑起来,“我,三井寿,湘北的。记得我吗?”
湘北?宫益当然记得,和那个红毛猴子一个球队的嘛,“记得,谢谢你,三井桑。能遇见你真是太好了!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麽办。”
“客气。那走吧,眼镜店……”三井寿有些迟疑,从来没留心过,他只买过太阳镜,都在大商场里。他思量着转身,发现宫益没跟上,有些不耐烦,退步到宫益身旁问道:“怎麽?”
宫益有点儿不好意思,对没什麽交情的人主动提出这种要求……“看……不清路。可以,牵着你吗?”
三井寿倒很大方,伸手抓住宫益的手,直爽地笑道:“直说嘛,这有什麽的,用得着脸红?”
他的手很暖,又长又结实。他握得用力,毫不敷衍。他让宫益想起了儿时那个将他从包围圈里带走的帅气男生。
那男生叫什麽来着?宫益问过,太多年了,他忘记了。但他记得男生的手,当时那个男生就这样牵着他。开始他以为那是个小哥哥,因为很高,他才勉强到他胸口而已。
并肩走着,三井寿发现宫益还不到自己肩膀高,他有一种牵着小朋友,或者小女生的错觉。加上宫益不知在想什麽,一直没说话,这让三井有点儿尴尬。他咳嗽了一声,找了个话题,“我说,宫益啊,你是从小就戴眼镜吗?”
因为走神,宫益想了一下,“嗯?嗯。”应完,又觉得自己太冷淡,笑道:“我天生的近视,真的很困扰。”
有得聊,气氛就轻松了,加上三井这人还挺爱说话,“那你不戴的话,一点儿都看不清?”
“其实勉强也可以,但我不想受伤。我现在看东西,就是一团团的色块。”
三井寿无法想象,这个世界对他而言太过清晰,他看得见一切细节,所以从来不善于感受概括,缺少了一种大而化之的人生态度。“这麽不方便,没想过矫正吗?听说可以手术。”
“等高考之后吧,因为手术的话,要一段时间的恢複期不能用眼过度。”
高考啊……三井寿心里又惦记起了篮球特招,毕竟现在的成绩惨不忍睹。想到了,也就顺着这个话题问道:“宫益,你为什麽选择打篮球?恕我直言啊,你的身体素质,打篮球挺辛苦吧。”
前方的路亮了些,到了路口。这片亮又拉扯宫益进入了回忆,当年帅气男生同样问过他眼镜的问题,就在路口。他还说了什麽?对了,他说:
“打篮球能长高!你看,咱俩同岁,我比你高这麽多!全都是因为我爱打篮球!喂,你,打球吧,以后就不怕他们了,没人欺负高个子。”
长高这事没什麽效果,不过后来,宫益有了一些高个子队友,在学校里同进同出,渐渐真的没人再来找他麻烦。篮球,也算改变了宫益的命运,让他安全、让他自信,让他获得了弥足珍贵的人生体验。
宫益好奇道:“三井同学是从小就打篮球吗?”海南之前没认真研究过湘北队,他其实对三井寿没什麽印象。
什麽?vp?真是抱歉啊,宫益同学虽然喜欢篮球,但是真不特别关注其他球员。他主要还是热爱自己玩。
三井寿拉着宫益转过路口,不上心地答:“啊。打篮球能长高嘛,小时候我家长一直这麽说。哎,路对面有眼镜店。”
宫益心里一惊,这话没听第二个人说过,除了儿时的小哥哥。只有天知道,他就是为了这句话开始了篮球之路。他有些不信事情会这麽巧,犹豫道:“你说,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