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最后他输掉了。他仰望着看不清星星的夜色,消解着输给后辈的气闷,心底凉飕飕地琢磨,流川会不会从此看轻了自己,那可太让人不爽了。
他转念又想,自己为什麽要在意流川的想法那个冷漠的家伙,根本就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才对,所以他本来也不在意自己吧。
这样想之后,三井寿更不开心了。
他们的第二次交流,在全国大赛之后。ih结束的第二天,湘北篮球馆,彩子当着衆人宣布,流川枫被选入国家少年训练营,从明天起要去参加为期半个月的集中特训。
所有人都为流川高兴,而会生气的樱木正在疗养院养腰伤。三井寿心里多少有点儿酸溜溜的,说不上嫉妒,但摸着良心说,羡慕是有的。厉害的后辈,也不过差着两岁。虽然u17,他年纪超了几个月,但他心里明白,年龄合适也是选流川而不是他。
那种感觉,就像每天给偷偷暗恋的姑娘写情诗,却没胆子寄出去,转头看见那姑娘被另一个念情诗表白的小伙子给追走了。
当天解散,三井寿磨磨蹭蹭地拖到最后,打算一个人消化好似失恋一般的失落心情,在阴沉得大雨将至的傍晚,走出球馆,将风起云涌看成作鸟兽散。
直到他遇见了流川,才想起自己没带伞。
流川推着自行车走,刚出校园。三井寿撵上几步,问他怎麽不骑上车,快下雨了。
“车胎爆了。”
“那你带伞了吗?“
“没有。“
夏天的雨,说下就下。从飘雨点到倾盆,只用了他俩走过马路的时间。路对面有一家小小的咖啡馆,他们俩坐在咖啡馆窗前,一杯咖啡、一杯牛奶,沉默地对坐看窗外暴雨如注。
三井寿很佩服流川的这份沉得住气,因为他的咖啡快喝完了,流川还一个字都没说过。当然他自己也一个字没说。他不说话自有理由,他可以原谅自己。因为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嘛。聊毕业,离流川还很远;聊篮球……和流川聊篮球,伤自尊吶。
然而枯坐着太尴尬了,最终还是三井寿先忍不下去,主题提起话题:“你家远吗?”
“不远。”
一旦开始,那就总能找到话聊下去。既然流川不爱说,自己说好了。三井寿笑笑,“你明天几点钟出发?”
流川枫想了想,8点半报到,车程40分钟,“7点45分走。”
“那还挺早的啊。”
早吗?比上学是要早,上学时候他8点20分才出门,骑车5分钟,走路5分钟,刚好8点半。“不吃早饭,差不多。”
他是说,平时上学,差不多7点50分起床,沖澡、换衣服、吃早饭。明天不吃早饭好了,起来就走,所以也不用起太早。他不知道对面的三井学长想到了哪里,反正三井的脸色变得很生气似的,说了许多批评他不好好照顾自己的话。
具体说法流川枫没太记住,只记得三井学长的眼睛嘴巴一直在动。他对三井学长的印象大多在球场上,那些漂亮的投篮姿势,快攻和抢断的身影,以及浪费时间和对手飙垃圾话。他为什麽会有那麽多话说呢……流川枫盯着三井的那两片一直在碰撞的唇,幻想了一下堵上会怎麽样。
他还没想完,手腕突然被三井掐住。他跟着他走了两步才想起来,刚才三井学长说,咖啡馆后门出去有一家超市,他要给他买一些出门必须的备品。
“我家有。”
“得了吧。ih你带的是彩子给统一定的,对吧。上面有湘北logo。你明天去青训营,该带些新的才好,省得不好融入集体。”
融入集体那种事,流川枫从来没想过。但他觉得,这个词从三井嘴里说出来,特别有说服力。
一直很省心的流川枫,默默跟着话多的三井,又冒着雨跑过一条街,听他讲哪个牌子的毛巾好用,哪个牙膏味道清新,哪种洗面乳轻薄干净,哪个款型的旅行袋又能装又好背……
“吶!拖鞋一定要带自己的!千万别和别人混着穿!那些球员也不知道生活习惯怎麽样。还有,衣服最好按天打包,这样穿的时候方便。贴身的别用公共洗衣机,髒死了!”
最后,三井学长塞给他一个装好的旅行袋。流川枫低头看着胳膊里的袋子,手心里有一种抱着一只毛茸茸的狗狗的奇怪的痒痒。
“总之这些也就差不多了。你这人就是太省事。走吧,不早了。好饿,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我想先上个洗手间。”流川枫喃喃地说。
三井寿摸摸肚皮,“一起咯。”
一起上洗手间,很正常吧。三井寿习惯地解开皮带扣,眼睛瞟着流川把包放在洗手间窗台上,然后也开始解皮带扣。
他忽然想起来,当了三个多月的队友,这还是第一次他和流川一起上洗手间。他有点儿想仔细看看,又有点儿害羞。毕竟是流川,一个不那麽能闹起来的、其实算不上很熟的后辈。
刚好门又在响,三井寿立刻将注意力收回到自己的小兄弟上。还没等他开始放松,他突然被流川拉住胳膊肘,拉进了独立隔间。
“喂你干嘛!”三井寿快速问。
流川枫低声说:“你小声点儿!”
三井寿的耳朵立刻支楞起来,听着外面的声音,却不敢大声说话了。被人知道两个男生上同一个洗手间隔间,太奇怪了吧!
更奇怪的事,正在发生。一个他从没见过的流川,很显然对帮他完成放松感兴趣。“喂!”三井寿想喊又不敢。想退又无路可退。
流川枫本来没想太多。他只是出于好奇。他没有研究过其他人的小兄弟,没有那种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