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头看看自己的腿,若是坐马车回去,时间来不及,清平县恐要变天了。
但若是骑马回去,她的腿还没完全好,只怕遭不住路上颠簸。
顾不得多想,她匆匆跑到车前,把银子扔给车夫:“老板,这车我不用了。”她转身租了一匹快马,又找大夫把伤腿固定好,驾马疾驰而去。
*
顾一从刘成荣那得知,第一次搜山时,李玉曾和他交换过。
如果有心隐瞒,非他莫属。
今日李玉不当值,秦之行得到消息后,为防走漏风声,立刻点人,赶去李玉府上。
李玉一生未娶妻,家中只有一个老母亲,他娘素爱孩子,因着李玉未成婚,只收养了两个小儿,已经被他送往别处,他的房子也是上次县里整修屋子时,跟着大家加固翻新。
秦之行第一次到李玉家,看着眼前的小宅院,一家四口住这个小屋子,略显拥挤。
院门大开,似在等他们而来。
进门之后,其他衙役迅速把他家包围,翻遍了所有屋子都没有看到他的家眷。
李玉一袭青袍,坐在屋里独自喝茶,琥珀色茶汤清澈明亮,宛若秋日暖阳下的湖面,也正如他此刻内心,波澜不惊。
这身衣袍是他上任第一天所穿,如今颜色旧了,穿着也不合身,他多年未穿了。
他拿出白玉瓷杯,为秦之行倒了一杯:“秦大人,请。”
秦之行提步而进,顾一眉头深锁拦在他身前,小声道:“小心有诈。”
李玉笑着摇摇头,低头抿了一口。
秦之行拍拍他的肩,顾一不情愿地挪到一旁,眼睛却一直盯着李玉。
他坐下后,两指托起瓷杯,左右揉捻转了半圈,细细打量:“这茶汤色泽鲜亮,回甘明显,师爷果真是风雅不俗之人。”
李玉冷哼一声:“秦大人自京城来,喝惯了茗品,没见过这乡野之物,便以为是个宝贝,这茶一斤才40文。”说完他端着瓷杯的手一松,瓷杯落在地上,碎成几片。
他起身,理理衣服,说道:“张县令之前最爱喝这茶了,平时公务累了,我总陪他喝几杯,”他把话咽下,只吐出两字,“走吧。”
秦之行在他身后说道:“张县令一生勤俭奉公,这茶虽易得,但这饮茶的瓷杯倒配不上这茶了,碎了便碎了罢。”
李玉自嘲一笑,被带回衙门。
李玉被带到县衙后,对他所做的事供认不讳,他私开铁矿,因事情暴露,前任张县令知道后,他不思悔改反杀人灭口。
李玉跪在正堂下,仰头看见牌匾上的明镜高悬四个字。
事发突然,秦之行临时在衙里寻了一个识字的衙役,为他记下口供和判词,那人刚一提笔,李玉开口:“慢着。”
他从怀里掏出自己提前写好的口供,顾一上前接过递给秦之行。
秦之行盯着这满卷的清秀字迹,其中详细记录所有信息、证词材料、他谋害张县令的详细过程和判词。
唯独没有他的辩驳。
秦之行把这纸放到一旁:“李玉,你还有何解释?”
李玉:“没有,我只负责调集人手开采和运送,左五负责售卖,至于他卖给外邦人,私造武器之事我却是后来才知晓。”
秦之行把文书交由他人收好,走到李玉面前:“走吧,还请您为我们带路。”
李玉在县衙多年,所有人都对他颇为敬重,大家犹豫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视线流转几圈,无一人敢上前动他,最后顾一走出,上前架起他:“走吧。”
秦之行带人跟在他们身后,一群人浩浩汤汤往平顶山走去。
街上村民看着他们,聚在一起小声议论,县里的消息传得快,还未走到山脚下时,大家都已经知道李玉的事。
刚走出县衙时,街上围了不少百姓,但消息传得越开,这一路走去,周边的人反而越来越少,慢慢都散了。
山岭多在郊外,人少本也正常,但顾一回头看时,街上已经空了,他警惕给秦之行递了个眼色,又紧紧抓着李玉,防止他跑了。
还未走到山下,远远就已经看到了黑压压一群百姓跪在地上。
他们停下脚步。
为首的一人跪在地上,把身上背的包袱打开,散落了一地金银细软:“秦大人,李玉师爷是无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