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棠看着那只手,一言未发。“……别走,”郁殊的声音紧绷而沙哑,停顿片刻又补充道,“棠棠。”只是这二字僵硬的如从唇齿中挤出一般。苏棠仍旧静默。那只苍白的手却慢慢从门上滑了下去,迟疑片刻,轻轻牵着她的手,将她牵到床榻边。“我受伤了,棠棠。”他低声道。苏棠看了眼他牵着自己的手,又抬眸看向郁殊的眼睛。郁殊避开了她的注视。沉默片刻,苏棠从袖口将火折子拿了出来,点上床榻旁的烛火,又拿出药膏,抓着他的手背,掀开宽袖。郁殊手一颤,一言未发。苏棠只觉手下黏腻,疑惑垂眸,烛火下,他的手背上一片蹭去皮肉的灼红,触目惊心。“怎么回事?”郁殊看向一旁,声音带着刻意的软语,有些僵硬:“只是烫到了。”苏棠盯着那伤看了片刻,终避开了他的手背,掀开袖口,露出手臂的伤,果真扯开了,流了不少血。她安静将血迹擦拭干净,熟门熟路的上药。长睫的阴影垂落在眼睑上,时不时抖动一下,小巧的鼻尖下朱唇微抿着,脸畔一缕碎发垂落,轻轻摇晃。专注的令人心中不安。郁殊怔怔看着她,是他卑鄙了。他不是“阿郁”,却冒充了“他”。可他没有办法留住她了。如今,看着她此刻的认真,心里却越发难受。这不是给他的,是他偷来的关心。“苏棠。”郁殊突然开口。苏棠上药的手一顿,轻应一声:“嗯。”郁殊沉寂半晌,张了张嘴,艰涩道:“我不是‘阿郁’。”话落,他侧开眸,等着她离自己而去。苏棠却继续处理着他手背上的灼伤,好久才又应了一声:“我知道。”郁殊心口一颤,莫名的惊惧,声音越发的嘶哑:“你如何知道……”苏棠将他手背的灼伤处理好,看了眼他的手:“方才你牵我的手时,迟疑了。”若是阿郁,只会毫无顾忌的抓着她的手。郁殊容色怔愣,垂眸看着自己的手:“那你为何留下?”苏棠将药膏瓷瓶盖好:“那日是你救了我,你的伤也是因我而起。”话落,她起身便欲离去。“苏棠!”郁殊再次作声。苏棠脚步顿在了门口。“我手背的伤……”郁殊声音低哑,却怎么也说不下去了。他身上那么多伤,却从未用它们讨人可怜过。他更怕……在李止戈怀中拿着点心的她,早已不需要他做的并不精致的糖葫芦了。久等不到回应,苏棠终打开门走了出去。未曾想迎面便看见高卫手捧着膳盘走了过来,膳盘上放着几串糖葫芦,晶莹剔透的糖衣有些粗糙,裹着鲜红的红果,于客房外悬着的提灯映照下,散着诱人的光泽。高卫见到她,满眼诧异:“苏姑娘?”苏棠不语,只看着那些糖葫芦。“这……是王爷做的,”高卫干巴巴解释,“做给苏姑娘……”高卫的话断在嘴边。苏棠拿起一串糖葫芦转身走进客房。郁殊仍维持着方才的动作,僵坐在床榻旁,闻声猛地抬头。“手背上的伤,是因为做这个?”苏棠将糖葫芦拿起,直直问道。郁殊神色微滞。苏棠却又道:“郁殊,你喜欢我?”郁殊的容色陡然苍白如纸,只望着她,却说不出话来。苏棠等到意料中的答案,心逐渐放了下来,平静道:“我知道了。”下刻,将糖葫芦放在桌上,未等郁殊反应,人已走了出去。高卫只看见眼前红影一闪,人已不见了踪迹。……今夜的酒馆,很是空寂。苏棠安静走下楼梯,准备打烊。途经后院时,脚步却一顿。——易齐今夜始终未曾出现。易齐的住处,在后院仅有的院落,此刻漆黑一片。可他却说过,自己不会去月神节的。苏棠疑惑蹙眉,起身走到后院,易齐果真没在房中。只是,后院处的一扇房门半掩着,里面一片漆黑,隐隐听见些许动静。苏棠怔愣片刻,那门上原本有一个锈迹斑斑的锁,易齐说这儿的铜钥被带走了,他也打不开。如今,倒是第一次见它开着。苏棠仔细停了下,只听见里面传来细微的饮酒声。她摸出火折子,走到门口轻唤了声:“易齐?”里面的饮酒声顿住,片刻后复又响起。苏棠却已确定里面的人正是易齐,缓缓将火折子点亮,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屋子并不大,只有一张四方桌,两个长凳,桌上放着两个酒坛。易齐正坐在桌旁,抱着一个酒坛狂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