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棠不解。恰逢一阵风来了,将她头上轻纱吹起,郁殊俯下身来,径自吻上她的唇,将她唇角的沙轻舐了去。轻纱渐落,将二人罩在其间。固永镇夜晚的市集,行人不多,多是赶路之人,看着亲吻的男女,也只心道一声民风开化、世风日下,便匆忙离去。苏棠猛地将郁殊推开,不可思议望着他,心中止不住的惶恐,手背蹭着红唇。郁殊舐了下殷红的唇角。不过片刻,苏棠绕过他朝酒馆走去,肩上的绯衣曳地,她恍然未觉。郁殊安静跟在她身后不远处,唇上仍一阵温热酥麻,直传到心口。易齐看着门口出现的二人,扬声叹:“你二人总算回……”话没说完便已顿住。苏棠未曾理会,将肩头的衣裳扔下,径自上了二楼,面无表情。郁殊站在楼梯口,听着楼上房门关上的动静,良久转头看了眼易齐。易齐匆忙摆手:“我没喝酒。”郁殊一言未发,捡起地上的衣裳,起身回了客房。客房内未曾点蜡,一片昏暗。郁殊便坐在一片昏暗中,墨发披在身后,手臂阵阵钻心的痛。许久他以指腹触了触唇,心口的怒火几乎顷刻消散。身子里,那个懦弱的“阿郁”又在蠢蠢欲动。郁殊顿了下,看了眼桌上的铜镜,点上烛火,将铜镜拿至近前。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怪物,如今倒是苏棠躺在床上,却是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床边的帷幔轻轻晃动着。市集上那幕,一遍遍钻到她脑子里。她很清楚,那个人是郁殊,那个对她冷言冷语的郁殊。她本该在那一吻后给他一巴掌的,可反应过来后,人已经进了房间,总不能再折返回去。房门一声细响,紧接着“吱”的一声被人轻轻推开。轻缓的脚步声以及淡淡的松香传来。苏棠怔了一瞬,今日她睡下的早,“阿郁”比往日更是来得早了许多。干脆闭眸,只做不知不闻。只是,今日郁殊并未如以往一般唤她一声“阿姐”或是“棠棠”,而是一步步走到床榻旁,将帷幔徐徐掀开,看着躺在床上的女子。夜色里,她的肌肤莹白,朱唇微抿,如一朵盛开的海棠花,而当她睁开双眸,便如花瓣上的凝露。郁殊呼吸微紧,目光定在她的唇上,那是他不曾触过的存在。他缓缓俯身。苏棠隐隐嗅到松香逐渐将自己包裹在其中,有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自己的面颊,她长睫微颤,睁眸只看到近在眼前的一双微合的眸。“啪”的一声脆响,在房内响起。火折子亮了起来。郁殊仍腰身微俯僵滞在那儿,火光下,清晰看到左颊上鲜红的手印,身后高束的马尾落在肩头两侧,模样平静却妖娆。苏棠靠在床内,手里仍抓着放在胡乱摸到的火折子,谨慎看着他。郁殊抬眸,眼底却有些茫然:“棠棠?”尾音微扬,似夹杂着委屈。苏棠一滞:“阿郁?”郁殊点头。脸颊上的痛,却比不过心里头的酸,酸的他忍不住紧皱眉头。他没吻到她。苏棠仍未放松,盯了他片刻:“你要做什么?”郁殊顿了下,手轻轻触了触被打的左颊,“疼。”苏棠轻吐出一口气:“你离我床榻远些。”郁殊迟疑一瞬,却还是听话的后退两步。苏棠坐起身,披上外裳后方才看向他:“以后不准再胡闹。”胡闹……郁殊敛眸,眼里的光漆黑一片。她对自己说话,就像哄孩子一般;就像当初他变成少年时,她也是这样待他的。从不是对待一个男人的语气。郁殊静静看着她,好一会儿突然道:“喜欢你的人是我,不是那个甚么郁殊。为什么他便可以吻你,你不扇他巴掌,而我却不可以?”苏棠蹙眉,看了他一眼:“那你将他唤出来,我把巴掌补上。”郁殊沉默下来,良久朝苏棠走了两步,半蹲在她床边:“你知道我不能,将他唤出来,我便不见了。”苏棠看着他,不语。郁殊抬头望着她,绮丽的容颜在光火下越发清魅,眉间的伤痕都如坠在那儿的暗色丝绳,令人心惊的绝艳:“他是个懦夫,那场火灾后,他便在逃避,他对你冷言以对。只有我,只有我还在念着你,棠棠,我因你而生……”他的语气越发的轻,一点点靠近着眼前的女子。只在二人之间不过三指宽距离时,苏棠淡淡开口:“不要胡闹。”郁殊一滞,终懊恼垂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