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殊双眸一紧,死死盯着她。她的目光很是坦然,有对往昔的追忆与喟叹,却独独看不到任何眷恋,双眸粲然,笑如骄阳。他连说服自己“她在撒谎”的借口都找不到。“王爷?”见他久不语,苏棠扬声反问。郁殊倏地回神,起身,容色惊惶后退了一步。苏棠不解看着他。郁殊怔愣,只觉心口一阵拉扯的疼,他一手捂着心口,呢喃自语:“她都不是你的了,留在这儿做什么……”苏棠凝眉,刚要询问。恰逢此刻,易齐从后院跑了出来,看着她:“我包了馄饨,这位官爷不在这儿吃吧?”馄饨。郁殊看着易齐,手心一阵阵莫名的热,想将他掐死。当初这个让他重新能吃下馄饨的女人,现在和别人吃馄饨去了。易齐似察觉到危险,不觉后退半步。郁殊讽笑,双手紧攥成拳,抑制着嗜血的欲望,只看着苏棠。良久,艰涩吐出二字:“……不是。”话落,转身便朝门口走去,脚步仓皇。他怕待得久了,真的……将那个叫易齐的人杀了。一条人命,他无妨。但她却不行。苏棠看着他的背影,垂眸睨了眼桌上的酒壶。郁殊那句“不是”,应当是回应她那句“王爷不会还没放下吧”。他放下了,那刚刚好。“怎么?舍不得?”易齐走到她身侧,“啧啧啧,你何时认识了那般好看的人?难怪你瞧不上周围男子呢。”“我何曾瞧不上周围男子?”苏棠睨他一眼,声音低了些,“倒也不是舍不得,只是……那壶酒金贵,要足足三两银子,我方才忘了找高卫要银钱了。”易齐:“……”……郁殊回到军营,天色已渐暗,营帐前已燃上了火盆,火光映着大漠头顶伸手可摘的星辰月华,如同白昼。高卫满脸担忧跟在他身后,心底却诧异王爷这一次饮了不少酒,竟没多大反应。郁殊仍一步步朝最为豪华的营帐走去,眉心紧蹙,胃心如被火烧,一阵阵灼痛。他从怀中将那包饴糖拿出来,捻出一颗放入口中,甜腻的味道,终于将酒气压下了些。“王爷?”身后传来脆生生的声音。郁殊扭头,李绍言正朝他这边走着,看着他手中的饴糖,眼睛一亮:“王爷今日去固永镇了吗?”郁殊皱了皱眉,收回目光,未曾理会他,转身径自进了营帐。他依旧讨厌少年。李绍言眨了眨眼,委屈的瘪瘪嘴,却到底是孩子,没有多想,飞快朝李止戈的营帐跑去。他也不知这段时日兄长发生何事,战场杀敌时一直面无表情,鸣鼓收兵后便一直窝在营帐中。周将军说,兄长这段时日失去了一位故人,心中不快,要他不要多叨扰,可是……如今和西狄的战事已中止,姐姐那边他可是金口玉言应下的。“大哥!”掀开营帐,李绍言便住了脚步。外面一片火光与星月明亮,独独这帐篷内一片漆黑,不见五指。等了好一会儿才终于适应了黑暗,李绍言朝前方床榻走去。“大哥,如今战事已停,你也无事,便陪我去一趟固永镇吧,我亲口答应过姐姐的。”他站在床榻边,声音低了些。黑暗中,李止戈一动未动,并未言语。“大哥,”李绍言朝前磨了磨,抓着他的衣袖,“你去见见那个姐姐,你见了定也会喜欢她的……”李止戈终于看向他:“绍言,你可知我为何不让你如军营与新兵一同历练?”李绍言一愣,摇头:“绍言不知。”“你将来会娶妻生子,替我孝敬列祖列宗,”李止戈声音沉沉,“而我……”而他,穿过喜服,便不愿再穿了。后面这句话,他终究没说。在京时,他见了阿婆,阿婆抹着泪告诉他:棠丫头去了。他还去了苏府,哪怕郁殊将其修葺的再完善,可仍能看到那场大火的痕迹。李绍言静默许久,小声嗫喏:“大哥,可我说过,要与你一同去谢谢那位姐姐曾照顾过我的恩情,你也不愿我成为不守信用的人吧?”李止戈看着眼前少年,他岂会不知他的心思,终究轻叹一声:“只去道谢,再无其他。”李绍言眼睛一亮,用力点头道:“好!”……夜风呜咽,天色已沉。易齐嘀咕一声,今夜是他善后。将酒馆内的桌椅板凳收拾齐整,又走到门口将悬着的提灯熄灭,转身刚要关上大门,门口突然出现一道黑影。易齐惊的高呼一声,抓着门框的手抖了一下,便要用力关上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