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殊的目光落在易齐的背影上,眼中杀意一闪而过。她对那个叫易齐的男子说话,真随意,随意的如同老夫老妻。“让掌柜的去后院作甚?你我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郁殊扯出一抹笑,手死死抵着肺腑。离她远了,刺鼻的酒气袭来,又开始难受了。苏棠安静笑了下:“你我的恩怨,没必要牵连到其他人。”郁殊双眸一紧,声音突然控制不住的微扬:“这般护着他呢?”苏棠抬眼望着他,忽略他阴阳怪气的语调,唇角仍带着笑,并未反驳他的话,只拿过方才和易齐争抢的酒壶:“我这儿没茶,喝酒?”其实是有茶的,只是她懒得泡了。酒壶在手边,倒是方便。高卫担忧的看了眼郁殊。郁殊手仍抵着肺腑,却颔首一笑应道:“好啊。”苏棠拿过两个杯盏,满上两杯酒,一杯推到郁殊跟前,一杯自己拿着:“的确好久不见,我敬王爷一杯。”高卫忙上前:“苏姑娘,王爷他不能……”“滚出去。”郁殊侧首,平静打断了他。高卫心底一惧,担忧地看了眼酒杯,他仍记得王爷过往一年屡次想要饮酒,却均喝一口便干呕,直到呕出血来才勉强平静的情形。可眼下王爷容色凌厉,他不敢冲撞,最终走出酒馆。郁殊拿过酒杯,依旧颔首:“好啊。”话落,率先仰头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脸色越发苍白,他闷咳一声,喉结上下滚动了下,强咽下去酒水。苏棠看着他着急的动作,笑着同样将酒饮尽:“王爷若喜欢这酒,离开时我让易齐送王爷几坛,也省的跑大老远前来了。”“易齐……”郁殊轻轻玩味着这二字,果然是共处一年的男女,使唤的这般从容随性,下刻他突然开口问道,“定下来了?”苏棠疑惑,只当说她在这酒馆安定下来,见郁殊神色如常,颔首笑道:“是啊。”郁殊捏着酒杯的手一紧,沉吟片刻,又平静反问:“准备什么时候和离?”酒馆内弥漫着浓烈酒香与大漠黄昏的晕色。苏棠听着郁殊的话,错愕后是满眼莫名,她凝眉望他一眼,旋即反应过来他大抵是误会了。以前来来往往的赶路人听见周围人家对她与易齐的称呼,总会误解她二人的关系,而今郁殊错认,她也不觉得奇怪了,却也没有刻意纠正。“王爷又在说笑了,”苏棠淡淡道一句,拿过酒壶为二人满上酒,“方才那杯酒,敬与王爷好久未见,这第二杯,便敬他乡重逢吧。”郁殊看着眼前澄澈的清酒,微微晃动的酒面泛着涟漪,还有……令人作呕的味道。她没有否认。心中一紧,郁殊拿起酒杯再次一饮而尽。苏棠陪了一杯后,再次满上:“第三杯,敬王爷往后安宁顺遂。”郁殊抓着酒杯的手一顿,她在愿他安好,可是他却觉得……她的祝愿,是将他排斥在她周围之外的,就像对一个萍水相逢之客。待得三杯饮尽,郁殊的脸色死白到近乎透明,似乎透着门外大漠黄昏的暮色沉沉。苏棠再未斟酒,垂眸沉思片刻,方才缓缓道:“诈死离京一事,是我的主意,同沈世子并无太大关系。还请王爷不要追究沈世子的罪责。”若因她而使得旁人受罪,她会亏欠难安。郁殊隔着木桌,看着她的眸,不语。苏棠又道:“锦云虽是王爷派去监视我的,但在王府那三年也好、在馄饨铺子也罢,她对我也是真的贴心。那铺子的地契与账本我都放在柜台后了,锦云应当看到了吧?”郁殊的眸动了动,这一次终于微微点了下头。苏棠满眼轻松,笑开:“离开前,我曾从阿婆门缝底下塞了一个钱袋子,阿婆应当也收到了。”郁殊喉结上下滚动了下,想说些什么,却满喉的酸涩。“还有街头的茶棚老板娘……”“苏棠。”郁殊打断了她余下的话。苏棠住了口,安静看着他。郁殊咽下喉中的酸涩,好一会儿才挤出几个字,声音艰难:“那我呢?”提遍了所有人,念着所有人,在这里和旁人过得安安生生,独独没有他的只言片语。苏棠愣了下,没想到他会问出这番话,诧异后却很快眯眼笑开:“王爷身份尊贵,怎会不好?”便是在固永镇这样的边关城镇,百姓都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这个“王”,不是当朝天子,而是靖成王郁殊。他岂会过得不好?郁殊看着她唇角的笑,心口如被布满荆棘的绳索捆住,坠着一颗石头往下沉着。“再者道,过去的都过去了,王爷不欠我什么,”苏棠说到此,轻舒一口气,“我都放下了,王爷不会还没放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