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小伤。”
“都这样了。”
沈玉娇帮他包扎着,两?道细细黛眉蹙起,叹息一声:“守真阿兄,你都做父亲的?人了。”
裴瑕微怔,而后一阵哑然失笑。
往日他逗她时?,便会说“都做娘亲的?人了”。
现下?倒好,她拿着话来教他了。
妻子这份小狭促,叫裴瑕心间那头闷气也散去几分。
沈玉娇替他包好了伤口,猜到他应当是在为朝堂之事而烦恼。
最近这大半年来,淳庆帝宛若脱缰野马,故意和裴瑕唱反调,将朝局弄得一团乱。且从前君臣一心,奸佞也没机会作妖。现下?君臣出了嫌隙,各路牛鬼蛇神也都冒了出来,实在叫人心忧。
“郎君若不介意,与我说说吧。”
沈玉娇望着他:“虽然未必能为你解忧,但话说出来,有人倾听,总比一个人闷着强。”
裴瑕沉默好一阵,终是架不住妻子清润的?目光,将淳庆帝扣下?燕北军费之事说了。
沈玉娇纵是内宅女子,也知边防乃是重中之重。
她算是知晓裴瑕为何这般动?怒了,这可?是涉及国土的?顶要之事。
“陛下?如今疑你,你的?谏言便是再忠义周全,他恐也听不进去。”
沈玉娇思忖片刻,轻轻握住她的?手:“明?日我进宫给太后请安,太后是个明?事理?顾大全的?,或许能从她那劝一劝。”
裴瑕心下?微软,道:“有劳你了。”
沈玉娇道:“夫妻一体,何必说这种话。”
裴瑕又是一怔,而后抬手搂住妻子,高?挺鼻梁深埋在她颈间,方才觉得寻到片刻安宁。
与此同时?,燕州大营。
“这不知死活的?蠢材,迟迟不送钱来,是想叫我边境三十万大军喝西北风么!”
燕王冷着一张脸,将朝廷两?个月前送出,今日才送到的?“搪塞”文书狠狠砸在地上。
坐在下?侧的?一位红袍将军起身,弯腰拾起那封文书。
“义父消消气,犯不着为朝廷那群狗动?怒。”
看?着文书上头熟悉的?字迹,红袍男人浓眉往上挑起,那双噙笑的?桃花眼暗了几分:“再等一个月,若他们再不送钱来,儿子亲自替您去讨债如何?”
【112】
【112】晋江文学城首发
这是谢无陵被流放的第三年。
长安到?燕北,千里之遥,戴着枷锁,靠着双腿,一步步来到?这艰难苦寒、举目无亲之地。
和他一同从长安押解来的人?犯,三分又?一折在途中,化作路边一个不具名?的小土包,成了他乡的孤魂野鬼。
押解队伍行至沧州时,他也病了一场,高热烧得脑袋都冒烟般,一站起来两条腿直打摆子。
解差都在嘀咕起来,给他挖坟得多费些力气,他个高身形大,得比旁人?多挖一截。
那时他躺在驿站冰冷坚硬的地板上,望着敞开窗户外的那轮月亮想。
可不能就死?在这了。
他还要回长安,去娶娇娇。
若是?死?在这,岂不是?食言了。
他说过的,金陵分别那日,将那方红盖头塞在她手里时,他就说过,一定会把她抢回来。
他不能骗她。
不能。
大抵他真的八字命硬,解差们连铁锹都和驿站借好了,他倒开始退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