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琮不知不觉看入神了,但因为长时间未进食,肚子咕噜响了一声,在寂静的房间中很是明显。
郦黎猝然从梦中惊醒,
他的意识都还没完全恢复,就下意识扭头去看躺在旁边的人,一抬头,就正对上了霍琮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睛。
他的呼吸在刹那间停滞了。
“你……你醒了?感觉怎么样?”郦黎直起身子,表情还带着些许不可置信,连珠炮似的问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霍琮沉吟了一会儿,还没等他开口说话,就看到郦黎的脸色飞速褪去了血色,“切除之后,果然还是有后遗症吗……”
但很快他又强打起精神振作起来,强笑着安慰道:“没事的,说不了话又不是什么大问题,以后咱们可以通过纸笔交流,说不定还能开发出大景第一套手语呢!”
霍琮很缓慢地开口:“我,只是,嗓子哑。”不是哑巴了。
郦黎呆了一秒钟,喜出望外,立马蹦起来:“我我我去给你找水喝!”
霍琮无声叹了口气,看着郦黎着急忙慌的背影,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等喝了点水,郦黎又叫安竹送了碗稀粥进来,一勺一勺喂给霍琮喝。
安竹站在旁边抹眼泪:“太好了,陛下和霍大人都好好的,前两天我可真要担心死了,陛下还说要是城破了,就让我带着霍大人一起跑呢。”
霍琮皱眉:“怎么回事?匈奴打过来了?”
“咳咳!”郦黎大声咳嗽打断他,不满道,“我这不是还好好的在这儿吗?说什么有的没的呢。”
安竹捂住嘴巴,一脸愧疚自己不该多嘴的表情,但郦黎知道他肯定是故意的——瞧瞧,还在偷笑呢!
“去去去,别碍事,”他板着脸道,“东西都收拾好了没?明天就出发了,别忘了什么,再去检查一遍。”
“是,陛下。”
安竹完成提醒霍琮的任务后,溜得那叫一个迅速,关门的动作都快出了残影。
门扉合上,夜雨的潮气被隔绝在了屋外。
“这家伙越来越无法无天了。”郦黎咬牙道。
霍琮笑了笑,但并没有放过他:“说说吧,怎么回事。”
“就……匈奴来了,中途可能出了些岔子,咳,”郦黎干咳一声,着重强调道,“但最后花式被我用聪明才智一锅端了!兖州守住了,之后就等着班师回朝,解京师之围了。”
他说得轻而易举,但霍琮怎么可能不知道其中凶险。
他不轻不重地扫了一眼郦黎,忽然闭上眼睛,蹙眉露出一副隐忍神情,但不管郦黎怎么问,都只说没事。
“你存心急我是不是?”郦黎又慌又气,坐在他床边哐哐锤枕头,急得眼眶都红了,“你明知道我见不得你受苦,你到底哪儿难受,倒是跟我讲啊!”
霍琮睁开眼看着他。
“我也是这么想的。”他说,“我生病了,没法替你承担这些,可就连跟我说说,你都不肯。”
郦黎抿着唇,低头沉默了半天,才说:“那好吧,我就长话短说。”
霍琮手术后的这几天,的确发生了很多事情。
与匈奴的一战,也远没有他方才说的那么轻而易举,相反,过程凶险至极——
“这个时节,为什么会下暴雨!?”暴雨之下,郦黎披着蓑衣,站在城头神情凝重地瞭望远方。
这场雨太大了,只要再下个半天,河谷中水位暴涨,濮阳城就危险了!
郦黎一开始与众人商讨的计划,全部都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打断,匈奴距离他们不到二十里,虽然从这雨势来看,他们应该也不会再前进了,但一旦雨停,说不定都不用匈奴引水淹城,暴涨的河流就会自己决堤。
“老子城墙都还没建好呢!”副官骂骂咧咧道,声音几乎要被淹没在雨中,“贼老天,这雨来得也忒不是时候了!”
“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郦黎说,“战事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如今天时不在我们,那就只能要借助河谷地势,趁暴雨伏击他们了,至少得确保河谷安全,濮阳城不被淹没。”
他还有一句话没说:如果此次伏击不成,那就只有等天晴后,在城下打攻防战了。
副官毫不犹豫道:“那我带队伍打头阵!”
“看样子,你们的伏击被发现了?”霍琮问道,“雨天山高路滑,仓促之下,其实不适合伏击战。”
郦黎沉沉点头:“你说的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