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朝的,太祖。
这是把帝弑天比做了皇帝。
将为民请命者比做奴役天下者,恰如指黑为白,指南称北。
众人一齐轻笑。
“本朝?——怕是糊涂了。”徐庆之冷哼。
钱阳雨一声不发,闷头嗑瓜子,瓜皮散在胡子上,也不理会。
片刻,手中瓜子嗑个精光,才抬头。
见众人都看着自己,钱阳雨便开口“我们几个,知道皇帝是最大的土主,是天下剥削势力的代表……”
“但那些个散修,那些个扒开眼睛就要从床上滚下,脚打后脑勺忙一整天,流汗一整天,今天如此,明天也是如此,甚至年复一年,一生都要如此的散修,又怎会明白这些?懂这些?”
“我们又凭什么要求他们懂这些?”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他们的才气全消磨了,丢了,没了。”
“他们没机会思考,所以顺着朴素的感情,把领袖与皇帝混为一谈。在他们眼里,这不都是老大,这不都是说话最好使的!”
“他们又怎会知道,他们把驱逐剥削的人与维持剥削的人混为一谈……说到底。是他们的盲目,我们的不尽力,天下的不尽心。”钱阳雨扑掉胡子上的零星瓜子皮,淡然定论。
众人闻言,又接着嗑瓜子。
“幸而,钱公子今天找上我,不然,我怕是又久未开张,苦了我的肚皮。”王哥儿适时卖惨。
见气氛不再凝重,王哥儿接着感慨“虽说把至尊比做皇帝,是对至尊把天下还给天下人这一信念的大否定。”
“可就像钱公子所说,苍生、散修,也就是绝大数普通修士,他们是没有思考机会的,时间久了,也就不会思考了。”
“不会思考,自然也就不会分辨至尊与皇帝本质上的不同。他们只觉得皇帝厉害,至尊厉害,所以就将至尊称为太祖……”
“苍生的感情总是朴素的。而朴素则难免粗浅,甚至是丑陋和野蛮。”
王哥儿缓缓起身,看着面前形容有异、俱是锦绣的众人,缓缓折腰行礼。
“诸位前辈是做大事的。王哥儿今天说这些,是希望前辈们日后成了大修士,高境界,万万不要忘了,苍生是什么模样。民心又是什么模样。”
“不要想当然的以为,至少也来看一看,看一看我们这群泥腿子平日里都在想些什么。不论可不可笑。”
众人十分惊怔。
若说眼前,这只是王哥儿一人折腰。
可论心底,他却是苍生一员。
青九抬眼望向窗外。此刻好风有力,正吹开一片天明。
雪停了。
张之林心脏微滞。
古往今来,得民心者得天下。
多少人物,只以为振高臂便有响应,举大旗就有跟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