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礼的同时,石承也在悄悄打量老者,他很疑惑面前的偃门掌门眼下究竟是何种的存在,站在三人身前的老者显然并非活人,而且身上没有任何灵力真气的波动,给人的感觉,更像是一道——影子。
没错,就是影子。
“师伯,我是小能,小能啊,您现在还活着吗?”吴能的声音中带着哭腔,他快步上前,想要拥抱老人,但是却抱了个空。
“师伯……呜呜……”吴能瘫坐在老人的身前,像是无家可归的孩子一样,这些年在外飘泊流浪的苦楚尽数涌上心头,他终于放声大哭了出来,肆意地宣泄着这四年多的时光里积攒的所有哀伤。
老人依旧平视着前方,脸上也依然保持从容的微笑,他似乎并不能看到石承三人此刻的举动。但不知为何,此时此刻
,石承似乎从老者的目光中读到了些许落寞与悲愤。
老人目光中的失落一闪而逝,他重新抖搂精神,终于再次开口了。
“打开了卜天录的朋友,不管你是谁,是机关术师也好,是寻常修士也罢,当你看到这段投影时,老夫已经在地下和曾经的同门相会了。”
“我乃偃门第二十七代掌门欧阳新,恐怕亦是最后一代了。我偃门的正式创立比世间很多人想象的还要早,早在寒月人踏足东东陆新洲土地之初,我派便已在这木偃山中开宗立派,至今已有四百余年。”
“当是时,整个寒月大洲正处于青云教宗修士们的掌控之下。修士,乃人族翘楚,千里挑一,汲天地灵力而成,对于无法踏入修炼之途的大多数凡人而言,无异于当世神明。然修士们虽享神明之位,却无神明之心。世间虽不乏心系苍生,勇于肩扛重任的修士,亦不乏只重一己之私,压榨平民血汗之辈。”
“我派祖师齐金鸣,出身贫寒,当年曾是巴云国一巨匠门下学徒。祖师天纵奇才,二十五岁时便青出于蓝,在机关钻研之道上大成,成为了巴云国都一带远近闻名的工匠大师,也因此结识了一批志同道合的匠人。”
“我派祖师年轻时,在巴云国都见惯了趾高气扬的世家子弟,依仗着自己的修为和地位,肆意欺压平民和弱小修士的败类行径。祖师每与友人论及此处,未尝不
扼腕叹息,然凡人与修士差距太大,他深感自己无计可施,只能徒叹奈何。”
“终于,一起意外让祖师看到了新的道路。一日,巴云城中一宗门长老的儿子,看上了祖师好友的女儿,意欲强占为妻。那纨绔本以为祖师好友不过一低微匠人,不足为惧,但没想到祖师好友那些时日正在钻研一门独特的火器,奋起反抗之下,纨绔带来的家丁当场被打死四人,纨绔本人也被重伤。”
“祖师的好友最终还是被打入了死牢,祖师虽然营救不得,但也从此事中意识到了,凡人并非没有制衡修士的机会,而能实现这一愿景的手段,正是祖师钻研了十余年的机关之术!于是乎,自好友被当众处以绞刑的那一日起,祖师愤而立下要以机关术助凡人胜神明的宏愿。”
“后来,祖师与一些志同道合的好友创立了偃道会,提出了以机巧近大道、以钉锤扶贫弱的口号,并身体力行。会中成员无贵贱之分,皆为兄弟姐妹,这偃道会正是我偃门的前身。传说古契塔曾有一奇人名偃,一日献人偶于国王,人偶由金石皮革制成,却能如活人一般高歌跳舞,我偃门中偃之一字,由此而来。”
“可惜偃道会成立不久,就触怒了大量宗门和世家,遭受重重镇压之后,祖师与愿意追随他的朋友们在怨愤之下,离开了巴云国,渡海前往新洲土地,最后在东陆东南的木
偃山落脚,我派就此正式成立。”
“渐渐地,偃门成为了天下机关术师心中的圣地,如今四百余年已过,山门内人在变、山门外的世道在变,但是我派的信仰,从未改变。”
说到这里,欧阳新微微抬起额头,似是在眺望遥远的天穹,他眼中所有的落寞此时一扫而空,脸上只有骄傲的微笑。
“这偃门禁地和你们面前的卜天录,就是一代又一代偃门门人信仰与智慧的终极结晶。”欧阳新无比郑重地说道,“偃门的禁地,我更喜欢称之为未来峰,乃是我派为人族打造的,遥望未来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