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不值:“???”
“此事先生莫要再劝,煜儿已经长大了,虑事也有自己的思量。这块奶糕香甜,煜儿虽知先生不喜甜食,但一来这奶糕有利于化解药中苦涩,二来太医曾说,多吃些乳制品对先生的伤口愈合有好处。先生且在这重华殿安心养伤,一切学生自会安排妥帖。”
似是想堵住对方那惯常劝她‘天地君亲师,重道守孝’的嘴,楚煜接连又往她嘴里塞了好几块奶糕,直到对方腮帮子鼓鼓的,只能瞪着双眼睛像小松鼠似的巴巴望着她,才又扶她趴回床上,心满意足的走了。
陛下康康我3
从偏殿出来,楚煜并未直接回自己位于重华殿的主殿,而是吩咐宫人将殿西北角的暖阁收拾出来,自己要在那里静坐冥思。
随行的大宫女听闻,也不敢怠慢,亲自带着身边几个得力的宫人去办了。殿下自从昨夜从梦中惊醒,自乐少傅家回宫后脸色便不太好,恐是被梦魇住了。
宫女在心里默默念了句“上神保佑”,希望这位举国信仰的神明能让那个天真无忧的小殿下重新恢复笑颜。
***
楚国不信佛也不信道,自楚国皇室起,信奉的只有伏羲和女娲两位主神。相传这两位本是夫妻,共同治理造福着楚国这一方净土。每一位楚国百姓都是他们繁衍的后代,作为管理者的楚君,便是他们两位的化身。若君主为男性,便由伏羲幻化而来,若为女性,便是女娲的分身。
两位上神在楚国地位平等,这又造成了楚国男女平权的民风。只不过在祭祀时,若当朝的是女帝,对女娲神的祭拜就更隆重些,反之亦然。
楚煜跪坐在神龛前的蒲团上,这一代的国君是女帝,供奉的自然是女娲上神。楚煜看着神龛里那人首蛇身的女人,香炉的烟气模糊了那张脸,慈悲的眉目在烟雾中似真似幻了起来。
楚煜起身,深吸了口气,伸手将神像自神龛中拿出,双手一扭,神像的上半人身和下半蛇体就此分离。
里面,赫然是一个更小的女娲神像。
楚煜面无表情的重复着上面的动作,随着她一次次的拆解,原本半人高的神像竟被分离成了十数个更小的女娲像。只是随着内里的小像一个个被取出,神像的脸庞也渐渐起了变化,红唇雪肤,秀眉英挺,不再似神明般的那样高高在上,而是越来越像一个人——
越来越像乐霜。
没人知道,当那个矮小谄媚,两个人加起来都未必有一个大楚人高的东瀛使者献上那许多稀奇古怪的方外之物,以期许得到女皇的倾心时,她却独独看中了这款看似寻常,制作工艺却相当有当地特色的女娲神像。在向母皇求下的同时,也命随使团来的东瀛匠人按照自己的喜好做了改动。
所以那天先生说她在练习东瀛的忍术,她才会有瞬间的心惊。
“先生应该不知道的吧,再说,就算她知道了,那又何妨呢?”
犹记得那年她还是五六岁的稚童,当母皇牵着那位身形不高却风流俊秀的女状元,并告诉她以后这个人将是她的老师时,那道清雅如竹的倩影便在她小小的内心扎下,难以自拔。
郑太傅历经三朝,年岁以大,虽然还挂着个太女太傅的职衔,但实际教导她的,一直是少傅乐霜。从幼时到少年,从开蒙的三字经千字文,到教授如何成为一个好君主的帝王之术,都是源于那个严肃又不失温柔的女子一字字一句句,不厌其烦的悉心教导。
母皇自她入学后,便不像当初那样与她亲近,每当她去幼时那熟悉的寝宫要求母亲的怀抱时,总被宫门前的侍女以对方政务繁忙委婉推拒。渐渐的,她与母皇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而宫门外,经常传出母皇又收了哪家世家公子做侍君。及至左相嫡子柳侍君宠冠六宫,这些消息才渐渐淡了下去。
只有乐霜,那个初识时,自己也不过豆蔻少女的少傅大人,在她耍赖不吃饭时会劝她进食,在她学业枯燥之余会与她游戏玩笑,在她夜里被雷声惊扰时会抱着她揉着她的发顶哄她入睡。而在上书房里,她又是那个以身作则教她一身治国平天下本事的先生。乐霜与她,如师如母亦如姐,或许,还远不止这些……
“天地君亲师吗?”楚煜想到今日在宣政殿女皇斥责她的那些话,不由的把那个酷似乐霜的女娲像放在心口,“可先生她,不仅是孤的老师,更是孤的天,孤的神啊。”
周围的纱帘忽地无风自动了起来,熏炉里的轻烟追逐着香灰,盈盈缭绕了整方静室。
楚煜又想起了那晚的梦。
只有她自己知道,那天她跪坐在上书房的榻前,仰望着梦境里似乎格外好说话的乐霜,几乎是以祷告的姿态,道出了隐秘在心底多年的心思:
“先生德才兼备,气度超凡,我慕先生已久……煜儿愿以江山为聘,迎娶先生,尊先生为‘亚圣’,与我一同执掌楚国朝政,先生可否答应?”
然而她并没有等到想要的回答。
一阵清风拂过,乐霜就这么乘风踏云而去,未曾留下一片衣角。
楚煜呆呆望着怀里的女娲神像,“是啊,先生是她的神,自己对先生起了那种心思,可不就是亵渎神明么?”
亵渎神明是要受到天罚的,难怪先生会不答应。
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楚煜轻抚着手中神像的眉眼,殷红的泪痣在愈发暗沉的墨眸里投下淡淡红光,“先生,煜儿与您,可还来日方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