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盈盈被质问地更加无话可说,只能叹息一声,看向于宫:“于老头,交给你了,我被上使说服了。”
于宫苦笑道:“交给我,我又能说些什么?此事的确是太后过错在先,上使发些脾气也是合情合理。只是……堂堂太后主动前来求和,却落得无功而返,后面要如何重启对话,也是?麻烦事。”
南盈盈则抱怨道:“就不该是她来谈,哪有大当家一上来就亲自下场的?仙盟也只是派来使者,而非鹿芷瑶亲至啊。”
于宫摇头道:“或许是太后真的有些进退失措了。她一意孤行不肯归顺仙盟,本就让家族统治岌岌可危,如今骤然折损了家族的老祖宗和首席智囊,而桑郡则突然集合两位大乘……甚至无需我们特意做些什么,只怕朝廷自己就要大乱起来。她也是走投无路了。”
顿了顿,于宫又向王洛拱手谏言道。
“但也正是因此,还望上使大人能够以大局为重,给杨家一条生路,也给新恒众生一条平稳过渡的道路。杨家终归是新恒的实质统治者,至今仍掌有天下第一强军青旗军,皇城内那位大乘真君也绝对会效死。若他们真的走投无路,垂死挣扎,怕是新恒境内将要烽烟四起,生灵涂炭,届时一方面会妨碍定荒大局,另一方面……万一沉积许久的天庭因此而开眼,所有的大计就都要付诸流水了。反过来说,若是杨家人肯主动交权,甚至配合咱们立下定荒基石,那仙盟大业必然事半功倍。然后,若我所料不错,太后此次求降不成,纵然会感到羞辱和尴尬,但后续一定还是会派人来重启谈判,而那时……”
说到此处,老人不由顿住,用期待,乃至乞求的目光看向王洛。
王洛沉吟片刻:“好,我就再给他们一个机会。所以,于观主,你可以去和他们说,让他们抓紧选出谈判的代表了。”
于宫愣了一下,不由苦笑:“真是瞒不住上使大人……但还望大人不要误会,我虽然的确在繁城有些沟通对话的路子,但对杨家人的影响毕竟有限,更谈不上去影响太后。大胜观在过去百余年间,都是靠着维持与皇室的距离才得以安身,所以……”
王洛摆了摆手,示意无需再赘述这些托词。
杨家的二次乞降,他会等。
但不会等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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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于宫这大胜观主的渠道相当可靠,在他退出营帐以独有的白日星术连通繁城后不久,繁城就加紧派来了重启谈判的人选,并没有让王洛等上太久。
大约一小时后,自流岩城西南方向,一道彩虹由远及近,破空而来。那是一艘体态修长的飞梭,两侧各有一条彩缎一般的光翼,虹光中赫然蕴含着并不属于人间的仙韵――然而那其中却又不含半分荒芜的味道。
();() 王洛眼见虹光迫近,一时间境不由失神。人间仙韵,这可是异常宝贵之物啊……
但很快他就收敛心神,不再关注那光翼中的仙韵,因为就在这短短片刻间,那虹翼飞梭已经骤然降落在营地前,从飞梭中流淌出一道青光,化作人形。
来人是一位温文尔雅的读书人,看来不过三十出头,眉目清秀而目光澄澈,一身坦然直率的气质。只是身上所穿的官袍,却赫然显示出他在新恒拥有相当高的地位,绝无可能是表面那般直率简单之人。而他在营前站定,便长长一揖,朗声道:“新恒宰相杨七间,拜见仙盟上使。”
与此同时,于宫则在王洛身旁简单介绍着杨家四郎的生平。简单来说,这是一位精通权术,长袖善舞的政客,他看来年轻,其实已年逾八旬,更牢牢把控宰相一职超过二十年,威权极重。大多数情况下,他都是太后意志的实际执行人,在朝堂上的影响力更是独一无二,优胜二哥杨九重。
杨施君派出此人前来,的确足显诚意。而这位威权极重的宰相竟只身前来,不带任何随从,更是见面就低头作小,姿态已可称得上极其恭顺。王洛便没有再为难此人,传音道:“请进吧。”
杨七间轻出了口气,迈步在一众星军将士的目光簇拥下,走入王洛所在的营帐。
一见面,杨七间便吃了一惊,目光灼灼锁定到王洛身上,对旁边两位大乘真君都视而不见。
显然,对于王洛的样貌,这位杨家人格外有感触,但他却将自己的心情隐藏的极好,顺势低头拱手,再次向王洛等人施礼。
王洛点点头,说道:“寒暄就先省了吧,如今局势你应该也明白,我便不赘述。除非天庭突然开眼,令金仙下凡,否则你们杨家唯一的选择就是无条件的全力配合我。这既是对新恒,也是对你们自己负责。”
这个开场白,可谓毫不客气,杨七间闻言也是不由苦笑:“上使大人说的没错,我们如今的确已是穷途末路了。只是,还请上使大人容我辩驳两句:杨家此前一意孤行,并非无端盲信天庭,更不是故意要将新恒众生陷于死地。而是身处明州,头顶天庭琉璃光,做事就必须要考虑真正的风险……上使大人可知道,先前国师和大姐密谈之后,大姐是真的被说服了,也真的打算配合国师,在国内安排好转向归顺。但是,就在国师离开新恒前往仙盟的那一日,供奉在天坛高殿,象征天庭庇佑的金烛,忽然摇晃了一下……”
“什么!?”
南盈盈和于宫都在这一刻骤然变色,一个闪身就扑到杨七间面前。
“此言当真?”南盈盈前所未有的郑重,目光仿佛可以杀人。
若是当真,那就意味着……早在张进澄去递交降书之时,天庭的目光就已经落下,之后的一切,都被金仙们看的一清二楚!
而对于这堪称要命的质询,杨七间丝毫没有退缩,坦然答道:“不清楚。”
“……不清楚!?你开什么玩笑?!”
杨七间说道:“是真的不清楚,当时高殿内只有大姐一人,而她正冥思入梦,神识并不十分清醒。事后任凭我们如何帮她反溯回忆,她都没有十足把握,自己看到的不是幻觉。而且自那以后,高殿金烛就再无异象,甚至我们试着暗中登台牵星,也没有得到天庭的回应。照理说,此事多半就只是大姐一时恍惚,看错了烛光。但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们实在不敢将所有的赌注全都压在一边。所以,总要有人站出来,为新恒做一个兜底的保险。若是天庭当真已看不到新恒,甚至放任我们投敌,那无论我们杨家如何一意孤行,最终也一定难挡大势所趋。而若是天庭始终在看,那,多一个忠实的臣子,也就多给新恒争取一份斡旋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