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水不是普通的脏水,摸起来是痰的质地,滑溜黏糊,一不小心就会摔跤。
在他脚跟不稳时,解平转身扶他一把:“小心。”
丽芙已经游到最底下,用开门器撬下面那道被水阻断的门,闻声嘲讽:“你不如叫他抱着你唱摇篮曲,宝贝队长。”查理闷笑路过,单手高举着枪,健硕的身体颇有技巧地往下沉。
章纪昭强忍着强烈的训斥冲动,对解平说:“别管他们,嘴欠,检讨写少了。”
解平摇头,示意他没当回事。
门撬开了,男人又叮嘱:“腿不舒服记得告诉我。”
这有什么。
一定不会告诉你的。
章纪昭嗯了声,挪开粘在解平身上的眼睛,压下牵起的唇角,神态重新变得冷肃。
浊水从撬开的门奔涌进更宽阔的地下,涌入b1层——事实上,这里的逃生通道只通向b1层,而b1层的构造也不像实验室该有的样子。
椭圆的水泥墙构造,湍急的水流,没过胸腔的臭水沟,四通八达的岔路口。
活脱脱的下水道。
“机器在这真的不会泡坏吗?”丽芙狐疑道,“任务是不是已经自动完成了?”
“你觉得可能吗?”章纪昭扛着狙击枪冷淡发问,“精密仪器没有任何防护措施,放任它们淹坏,坏了就算了,上面养了一堆员工,没有一个人为此焦头烂额?”
“一群演员。”丽芙咋舌,“乍我们下来,偏偏还不得不下来。”
查理手枪举过头顶,惯常远离口舌纷争走远去探查。
解平举枪在原地没动,盯着流动的水波瞧了一会儿,猛地变了脸色:“水底有东西。丽芙,撤退,去岔道口!”章纪昭一怔,发现水面流速不一致时,水里的东西已经一跃而起,缠住了丽芙的脖颈。
“妈的,这是什么,恶心!”丽芙揪着脖颈上死死缠绕的腥臭肉条,那肉条不断收紧,几欲将她的脖子连同凸起的眼球一同勒到爆浆。与此同时,黏腻液体中哗地站起一具人体肠道器官缠绕成的怪形。
没有额外的构造,仅仅是缠绕蠕动的大肠,一个独立存活的器官个体!
丽芙一手扯拽脖子上缠绕的肠道,一手扒出身上别的匕首,无差别往自己脖子上一抹,切断脖子上桎梏的同时,也在自己的脖颈上留下一道巨大的伤口。
鲜血汩汩涌出,她捂着脖子跌坐下去,激起水花的同时与怪形拉开距离,章纪昭、解平和查理瞅准时机,当即朝着张牙舞爪的肠人开枪,肠人的肌体完全强韧而筋道,绵延的血管在上面暴起,但它没有可以血搏的能力,徒有强壮的外表。
枪林弹雨下,血肉喷洒,肠人怪叫着痉挛着发出消化般的鸣叫,最终烂做一滩纯粹的瘫软的血肉倒在水中。
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跳终于平复稍许。
四人陆续渡水上了岔道口,丽芙脖颈上的口子不大,组织再生过一会就能愈合,只是刚爬上去气氛便凝重起来,因为身下的水泥管道在另一头也逐渐湿润起来,不仅有那种羊水般的黏液,阴暗的角落还生长着黄绿色的鲜艳的球状菌体……
丽芙满头的汗,喘着粗气平复呼吸,哑声低骂:“这地方是这该死的怪物的培养皿。”
“我有个问题。”查理尽量心平气和地发起讨论,“如果它们是人体器官,那它们听得懂人话吗?”
“为什么要用们?”丽芙不耐且烦躁,用指腹去摸脖子上热乎乎的伤口,那里的血有许多落进了方才的下水道,解平也看着查理,显然也想得到他的解释。
“……”查理闷闷地,“我猜的。”
“我也猜,它们听得懂人话。”章纪昭冷声道,左边水域的尽头发出水流冲刷振荡的行走声,他耳力比另外三人都好,“对面有脚步声,很慢,但我断定不止一个人,这地方断水断电断食,过来的不是活人。”
紧张和压迫感不断蔓延,在这种时刻显然也用不着谁拿主意。
弹药大幅度削减,和对面过来的不知哪门子怪物对上只会降低任务完成可能性,无需决断,四人沿着湿润的管道向后来到空无一人的走廊。
走廊分布着数个房间,房门全部做烂柯状,底部霉烂像被什么东西掏空,凑近了看,里面长满了绒毛状的真菌群,争奇斗艳地绽放着锈绿和荧橙色。地板的水浅铺在地板上,倘若再仔细看便可发现灰白的墙壁上、门把手上铺着棕灰色的微不起眼的霉菌,像棉花一样覆盖在所有空间内。
人类呼吸时无可避免吸入它们繁殖的孢子。
这种生态系统根本不可能适宜正常的人类生存,所以丽芙说的没错,在这碰见的他们以外的活物几乎不可能是活人。
四人站位松散,均湿成了同样的落汤鸡。
丽芙单手叉腰玩转着手里的尖钩匕首,催促道:“那么多门呢。”她一般不等说完话就自己跑个没形,只是因为解平在这才装装样子,但她不肯正视解平,似是无声的轻蔑。
“两人一组,十分钟,用脚踢门,不要用手碰东西,紧急情况连开三枪。”章纪昭小腿又开始发麻,血清的效用撑不了太久,要更快才行。
章纪昭把狙击枪当冲锋枪用,从最近的门开始,他在左,解平在右,解平带着手枪进去先巡视一圈,他紧随其后,确认没有他们想要的东西再去下一间房。
七分钟,两队逐渐从中间暴力扫荡到两头。
最后一间房,章纪昭依稀在门口听见了指甲扣挠衣物的动静,碍于门上全是菌群,不能凑到门缝去听,但也八九不离十,解平敛眸静听了两秒,点头证实了他的想法,章纪昭当即抬腿猛地一踹,那么多腐朽的门唯独这间上了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