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大陆乱成一片,有人在这危急存亡时刻提出学习新思想,有志之士创办了女子学校。海灯跟爸爸妈妈提出想去学习新知识,见女儿既不参军,也不考公,单纯学习知识和道理,江柯与海嫣放心下来全力支持。
京师大学堂里,黄夏见到海灯有一瞬间的惊讶,海灯亦然。黄夏笑着打招呼:“听说你家在石城是搞地质勘探,矿物挖掘的?”
海灯没想到还能见到在奴隶社会、封建社会对自己百般照顾的黄夫子,她开心地说:“是的,黄老师。”
“你家就你一个孩子吗?”黄夏笑。
说到这里,海灯有些难过:“我上边还有两个哥哥,大哥在海战中死了,二哥死在北伐路上。”
“好孩子们。”眼下时局如此,黄夏心疼,也没办法,死在内忧外患里的人太多了。他从自己的包里掏出几本书,递给海灯:“我虽然不太懂地质,这里有几本书,也许可以给你帮助。”
海灯一看,是顾琅先生所着的《矿产志》和《地质略论》,与四光先生所写的《地质力学概论》,瞬间喜上心头:“不愧是最先进的高等学府,这些都是我寻找很久的书!谢谢黄老师!”
“孩子,大陆的矿产开采权现在不在自己手里,我也不知道还有多久,才能让未来的孩子在家里挺直腰板地活着。你一定要把这些变成你自己的知识,传递给更多的人。”黄夏拍拍海灯的肩,似乎在把一项艰巨的任务担在这个不平凡的女孩身上。
“我会的黄老师。”海灯向黄夏鞠躬,神色哀伤起来:“黄老师,我能问个问题吗?”
“你说。”
“如果大陆结束了战争,你会让人类通过折磨生命,来验证某些假设是否成立吗?”海灯早已成年,却一直记得自己上一世死在医生的柳叶刀下,这似乎已经成了她的心魔。
黄夏微微皱眉:“你怎么突然想到这个?”
“看到医学院的人专门豢养白鼠兔子做实验,我心里不是很舒服。”海灯低下头,隐藏自己发红的眼眶。
黄夏从这个女孩的脸上看到了不属于她这个年龄段的悲伤,似乎已经猜出她经历过什么。他想了半天,说:“这个世界是公平的,没有平白无故的成就,也不存在没有回馈的努力。”
海灯换了个问法:“那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当如何?”
“《天演论》里有一句话,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条真理适用于所有生命。只要是做一件关乎生死存亡的大事,就无法避开流血牺牲。”黄夏说得极慢,一边说,一边观察海灯的神情:“如果真的成为别人刀下的鱼肉,与其哀恸我现在是什么,不如思考我能做什么。更何况,现在也并不是毫无转圜的余地,你觉得呢?”
回想医生们活体解剖时冰冷的眼神,海灯心里一阵恶寒。可黄老师的话落在耳边,却胜似天边骄阳,让她在冰冷的时间漩涡中找到了方向感。对啊,如果这次死后还是会回到修泽的手里,她可以利用修泽和他对手的争斗,给自己和族长争取自由。锁链困得住自己的脖子,却困不住她的思考,想通这一点,海灯终于笑了。
见海灯绽放笑颜,黄夏继续说道:“这个世界其实分为两部分,我们现在所处的,是正物质世界,生命死后所在的世界,是负物质世界。两个世界以生死梦境为纽带,互为镜像存在。比如你的左手,在负物质世界其实是右手,而你在正物质世界的所有行动,不会受到负物质世界规律的制约。”海灯听懵了。
“正物质与负物质两个世界并不直接互通,通常以梦境和死亡为闸口,不同时空之间的灵魂产生共鸣与联结。而外族侵略者正是借用使人可以在正物质世界,直接打通负物质世界感受的工具,也就是致幻却腐蚀躯壳的罂粟花,来促使我们的身体自发消亡,好减轻侵略过程中产生的高昂成本。”黄夏从口袋里拿出一颗罂粟果,果子头上有一个雏菊形状的冠冕,正幽幽发着红光:“可他们没有料到,我们虽然脆弱,但拥有拒绝虚幻快乐和团结的力量。”
海灯看了眼这枚很特别的罂粟果,稍稍离远了些:“那……死去的生命都会通过投生,重新回到正物质世界吗?”
“毫无奉献作用,纯粹逃避现实的自杀不行。”黄夏说:“这样的灵魂会自动解体,只能投生成正物质世界生命的细胞或器官单位。而自杀的永生者,一般会归于混沌,成为正物质世界的一片云彩。”
此时海灯的疑问一通百通,她的目标比之前更为清晰:“我的疑问已经解决了,谢谢黄老师。”
看着海灯离去的背影,黄夏露出不可察觉的微笑:“希望你回去以后,能过得更加松弛。”
金零的小院中,叶萧把包袱丢到金零正在搓绒条的桌上,理所应当地说:“黄夏让我来找你。”
“黄夫子拿到东西了?”听到来人是黄夏的授意,他顺口关心道。
“啥东西,他没和我说过啊。”叶萧自顾自倒水,吐槽道:“他要么待在农田里种地,要么跟着出使挑瓜果蔬菜种子,要么进首都和统治阶级斡旋,都几千年了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多精力。”
见叶箫并不知道黄夏去外族人手里抢应素的果实,金零猜,黄夏并不想让叶箫掺和人类的矛盾。他无奈地摇头:“你也是得到精神永生的人,按理说应该通晓古今,心胸阔约,怎么火气怎么还这么大。”
“他嫌我残杀狐貍,觉得我闲的没事干,说你能教我最好的复仇方式。”叶箫信口胡编,想了想,继续胡诌:“他说你之前欠他人情,不会拒绝我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