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惠起身起得太急了,膝盖内侧被沙发外沿倒藏着的一根钉子刮到。她皮肤薄,很快血珠就从伤口处涌出来,连成一排,滴在地板上。
沈宗良扔了文件,迅速站起来,把她带到自己这张座椅上,蹲下去给她检查,他坐上茶几的一角,“我能把你的腿抬起来吗?”
她紧张地点头,“这沙发是不是年头太久了?怎么有钉子?你刚才看见它生锈没有?我要不要去打破伤风啊?”
那伤口很浅,按理说应该没大碍,但沈宗良在她身上一向谨慎,一时也没把握。
他找来药棉给她擦干净,贴上一张创可贴,“保险起见,还是打一下吧。”
“肯定疼死了。”且惠还在侧着观察的自己的伤口,想着打针多么疼,能不打就不打了,忘了她的腿还白花花地架在沈宗良身上。
他也不提醒,就这么随她去看,到底是小孩子,打个针也要左顾右盼的。沈宗良说:“下午请个假去打,不要耽误了。”
“我不。”且惠没采纳他这个建议,“下了班再去好了,我可不早退。谁知道你是不是在钓鱼执法,一会儿我走了,下次你在大会上批评我。”
沈宗良气得没话好讲了,他说:“你脑袋瓜子里整天都想什么呢?”
气氛越来越微妙,且惠赶紧把腿收回来,她说:“马上到上班时间了,我先回去。”
听见门锁被打开,咔哒的声响过后,她的高跟鞋走远了。
沈宗良手里扶着药箱,指尖仿佛还停留着她腿上软滑的触感,他很快捻散了。
不知道她那位很开朗的男朋友,是不是个大度的人?如果得知她在领导办公室待了一个中午,带回一条被勾坏的丝袜,和一道红红的、细长的伤口,他会怎么样?
这种感觉对沈宗良来说可称新鲜,又格外不堪。
不该问她的,什么都没问出来不说,反而问出一身的怨气。
他在感情上历来没经验,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到了这个不上不下的地步?难道非要他掐着小姑娘的脖子,狰狞地质问她:“他凭什么和你在一起?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你不知道吗?你为什么不能一直爱我!”
沈宗良走到办公桌边捡了支烟,点燃送到嘴边的时候,深深吸了一口,又邪性地笑起来,他大概离到这一步也不远了。
早晚有一天,他会撕碎经年的教养和沉稳,被她逼得做出这种事来。
chapter70
且惠回到办公室,关上门,脱下了那条被刮烂的丝袜,卷了卷,丢进了垃圾桶。甚至等不到保洁阿姨来收拾,她自己把垃圾袋的口子束牢了,像怕有妖魔鬼怪跑出来。
长大也有一个好处,就是在心理诱导着行动快出现偏差时,理智能够及时地做出反应,帮助她迅速把位置摆对。
她的位置是集团一个普通员工,和大楼底下来来往往的江城小囡一样,干着一份体面而枯燥的工作,回了家,还要承受不婚不生的舆论压力。
但这些都没什么的,与离开沈宗良的那种浓烈痛苦、累累伤痕比起来,挠痒痒一样清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