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蹦起来,窜下阶沿。蒋猴子拔腿就逃,在门口和正探头探脑的发财撞个满怀。
黑鼻儿窜几步之后已经减速,本要爪下留情,但蒋猴子这一延宕,它也就追拢了,没奈何只好下口,就在蒋猴子脚脖子上咬一下,蒋猴子尖叫一声。
韩敏力顿时消了气,心里后悔,忙掰开狗嘴看牙上有没有血,又撵出门看蒋猴子,人已经不见了。
蒋猴子要说有多大的气,也没有,不过是想搞个恶作剧,当晚就去偷韩敏力组上自留地的苞谷。
韩敏力次日听说队上苞谷遭偷了,走去看,见被偷的苞谷地正挨着组上自留地,且离曾忠臣家很近,这种离住家户近的地通常是不会被偷的。
又见附近几块长势好、棒子粗壮的地均安然无恙,这贼偏到这块地来偷,心中顿时明了,猜到是蒋猴子所为。
她当即派几个民兵去蒋猴子家,门锁着,民兵砸锁而入。赃物就摆在屋当中,只用顶烂草帽在背篼上盖着。蒋猴子的目的是气韩敏力,心想偷她自留地,叫她“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后来晓得偷的是队上地里的苞谷,也还是满不在乎,串队玩去了,不防韩敏力会对他翻脸。他晚上回家就落了网,被民兵押到保管室。
韩敏力和薛队长、贫协曾忠臣在保管室坐着。她请薛队长和贫协发落,二人连忙摆手,谦虚地说:“你们知青的事还是你处理吧!”
她便暗暗酝酿了一下情绪,将箍得紧紧的甚至有些悲愁的心胸敞开了怀,怒容满面地对蒋猴子道:“蒋彦飞!你这是监守自盗,罪行严重,本该押到公社去!”
蒋猴子拧着脖子不答腔。韩敏力本想吓唬他,使他赶快认错,见他这样,只好自己转弯儿:“这样吧,一背篼嫩苞谷,折合二十斤干重,加罚一倍,你要赔四十斤粮食!”
蒋猴子脖子上扯起几股青筋吼道:“老子赔个!一两都不赔!龟儿□□虫,你把老子押到公社去呀!”
韩敏力见他当偷儿还骂人,气得真要派人押往公社。
薛队长和贫协连忙劝住,说押到公社可能要吊起来打,打残了也是生产队的包袱。
几个干部商量一会,就由贫协宣布说:“蒋猴子,你这回是初犯,就不加罚了,赔队上二十斤粮。”当堂放了。
蒋猴子昏头胀脑走回家,门也没关,倒床就睡。
醒来觉得脸上被一种湿漉漉的东西触弄着,睁眼见月光之中,床前立了条狗。狗转身跑出去了,门外有人。
他喝问道:“哪个?”翻起身点灯。
韩敏力走进来,脸色苍白,低声说道:“我给你送点粮票来。”将手上东西递给他。他哪肯接!
门外又露出个人脑壳,蒋猴子又问:“哪个?”
人头缩回。屋里两人都有些吃惊,但是黑鼻儿没叫,说明是熟人。
蒋猴子抄根扁担走出去,一看是有财,背后不远还站着发财,有财挥着双手、咧嘴瞪眼吓唬他。
蒋猴子转身进屋,韩敏力把东西搁在桌上说:“这是三十斤粮票,十块钱,你明天去粮店买三十斤米。这是细粮,只消赔队上十五斤,剩下十五斤留着自己吃。你千万不要对任何人说啊,求你发个誓!”
两大颗泪珠从蒋猴子眼眶滚出,溜到嘴角上。蒋猴子虽然其貌不扬,却是条硬汉子,不哭已经哭了,他干脆当着姑娘面揩去泪水,道:“中队长,我、我发誓不……”声音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