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水轻舐湖岸的幽音,雀鸟唧唧喳喳的歌唱,是湖上两支奏鸣曲。
晨昏荡漾的雾,是湖在起舞和拥抱天空。光的金线和雨的银线,是天空伸向湖水的千只万只手。
日出时,湖水脱去白茫茫的衣裳,开始用阳光、绿叶和四季的野花化装。
雾从湖面偷偷四散,退隐入林中,又从林中袅袅上升变成了灿烂朝霞。露水一直悬挂在林梢、草径、野藤上,滴滴嗒嗒不肯消失。
有一天因为头天扭伤了手,钱亮整天都没有工作,小舅也不知该做什么好。他俩在湖边从日出坐到下午,在湖光山色中,在安逸宁静中度过这段幸福时光。
鱼在脚边吐泡,老龟在附近石头上晒太阳。偶尔的落叶被风托着,忽上忽下,忽左忽右,掉到头上了,碰到脸上了,带给身体一丝丝亲吻与爱抚。
西斜的太阳提醒他时光流逝,他不在乎,正像那麻雀,蹲在头顶的山核桃树上,啁啾叫着,他也窃笑着。
连翠枝、翠莲也不来打扰他们,姊妹俩跑到林中去采集野花草。
那些淡红的石竹和山茱萸生长着,红红的桤果像妖精的眼睛闪亮,野冬青的浆果像吹弹即破,更有许多不知名的野果野花叫人喜悦窒息。
她俩还拾回一些蘑菇,在石头支成的火塘做饭。
遇到下雨,他也整天不能工作,就坐在棚屋门口观望雨中的湖山和水鸟。
大雨初至,背景如同烟幕,面前雨线如同稠密、迅疾、闪亮的箭镞,远处四方雨团如泼、如注、如瀑布、如旋涡,与上下湖天相交融。
白茫茫的天,白茫茫的水,白茫茫的森林山峰。水天一色,山水一色,这就是了。
团团云气有的飘浮不动,有的在上升,拉成各种形状。风声、波涛声、林涛声都已式微,贯耳的就是雨声。而鸟儿们,这时都不知到哪里去了。
大雨过后,还下着中雨,几只白鹭最先露面,身姿优雅在离水二三十米的空中滑翔,偶尔才煽动一下翅膀。
一只雨燕突然出现在近处水面上,像从水里钻出来的,又一只雨燕飞来落在它旁边。它俩一齐潜水,潜的时间很久但潜得并不远,想必在水底捉鱼。
一只钻出来了,恰在水草围成的一个很小的圈子里,在里面快活打转。另一只钻出来但分得很远,它马上就聚拢来了,用踩水的姿势,站在水面上抖着羽毛。
雨燕起飞好象很吃力,翅膀煽得很快,贴着水面滑过几米后才飞起,飞的角度始终很小,然后又下落了。有时它会贴着水面疾飞好几百米,这是一种吃力而危险的飞行,煽翅特别快。
雨燕似乎从来不翱翔在蓝天上,它的出现总在你意料之外,不是降落而是变出的,实际可能是从水里钻出的。它有时起飞前先在水面跑十多米,有时跑了很远却并不起飞。
雨燕的叫声像竹笛,或单音,或长串,起伏悠扬,尾音袅袅,是很抒情的,是欢歌。雨燕远看全身是麻色的,处近看,才发现它戴顶红帽儿,它的小嘴又是白的,很可爱。
细雨中其他鸟儿也在闪亮登场。有只小鸟先在钱亮面前兜一圈再飞向远方,它飞得很低,在空中画道圆弧,然后又在水面上画出一道溅着光点的白线,这难道是用胸脯?
这真是一次最灵活的飞翔,是滑水兼空翻的综合表演,小鸟在脱离水面后越飞越高,悬垂于一点,在那个静的瞬间,是它最快活的时刻了?
它接着一再任意而优美下降,连连翻身,接近水面时又快速煽翅并溅出一道白光。这鸟儿是空中和水上王子!
一只戴冠的小鸟,它的冠羽是蓬松的,细雨中它从湖面迎着棚屋飞来,飞拢了才减速并引颈向上,尽情向钱亮展示它白色美丽的胸脯。
这鸟儿的叫声却不好听,“喳,喳。”钱亮还看见它从枝上扑向水面,去叼鱼,身体落在水上,样儿笨笨的。
停了一瞬,展翅飞向湖对岸。不知嘴里衔着鱼否?
雨停了,湖面水气散开成了雾,结成一片片薄云挂在山腰。很快湖面也铺起了云,极稀薄、极轻盈的,在宽阔的湖面推进,这场面真壮观,像仙女们,也像云上站了许多活泼的仙女。
仙女们只在湖面飘移,遇到湖岸和树林就会打道。
仿佛为仙女们助兴,一只白羽毛的鸟儿,却在脖子上套一圈黑的围脖儿,它落在枝头上下摆动着长尾,然后引颈叫了起来:“吁吁吁,吁吁吁,吁吁——吁——”嗓音珠圆玉润,尾音升高并拖得很长。
但它的歌唱并未引来知音或配偶,于是它飞起来了,波浪似的飞行,边飞边唱,每次在蹿高的一瞬才唱出来,圆润中带有尖利,方觉它起初的歌唱是很悠闲的,或只是练嗓子。
当它飞到波峰时就敛翅成纺棰形向前冲刺,这样不知是为省力还是取乐?当冲刺成了强弩之末,它又挥动翅膀上升。
当它从烟波浩渺处折回时,已然成双,一忽儿又变成三只,钱亮想它唱的可能是雨住了!天晴了!
很快它的伙伴已聚集数十只之多!当它们从欢聚的树枝上腾空时,叫声像天空中打破许多只银碗,满天响起悦耳的叮灵咣当之声。
又一对麻色的鸟儿飞来了,声音真好听,但较之前鸟要粗犷一些。也变成了三只,不知在争夺配偶,还是一妻一妾齐人之乐?
三只鸟分飞,聚拢,又分飞,天各一方,不用说还是要聚拢的。
翠鸟,红蓝宝石搭配成它的胸脯和翅膀,这偶尔一见的精灵也登场了。它沿湖岸时而行走时而跑步,时而又歪着头注视着湖面,样子有些诡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