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庆的固定居所在城南的一间民房里,周围居住着不到十户人家,他早年为了隐匿身份,化身为寻常工匠,城南的匠人不少,裴庆又惯于伪装身份一直不曾暴露。
陈平脸上写满不可思议,他错愕的上下两片嘴唇一张一合,“裴庆到底要做什么?”
不用言明已经很清楚了,裴衍近来总是头疼满抑,他因常年服药的缘故对于药物的谨慎度原比寻常医者更敏感。
某一日,日常在官署他的居所负责打扫的随从无意间弄倒了他的茶杯,那渗透到纸张的茶汤居然无法浸湿油墨引起了他的怀疑。他审问了那个胆小的随从,仔细检查才发现毎日饮用茶叶里混了拂忧草的碎渣子。而这个茶叶是裴庆送的。
“给我下毒么?呵?他很谨慎,东西藏在墙缝里,寻常人若不知道机关根本无法找到。”裴衍眸子里闪着危险的幽光。
而破解这个机关的手法还是裴庆亲授给自己的。
裴庆的胆量实在让人惊叹,但裴衍想知道他真正的目的。毕竟如果想要他的命,裴庆直接把他的真实身份供出去再扰乱他的复仇计划原比给他下毒来得更难受。
“我不认为他真的想害您。”陈平咽了咽口水,方才紧张干渴的喉咙滋润了点。
“找到他,我要亲自拷问他,若他反抗,你知道该怎么做。”
裴衍修长瘦削的手指痛苦地摁了摁太阳穴,头疼的频率越来越频发,虽不至于无法思考,但这种被背叛的焦躁愤怒感居然能让他感到兴奋。
让他陷入癫狂吗?若他一直没发现,长久下来自己一定会疯了。
今早的雪停了,融化的雪水沿着岩壁而下,滴答滴答地落在地面。东市的茶馆上房炉子里的水开了,暮云掰了一块茶饼放入茶瓮中用茶匙搅了搅,扑鼻的茶香氤氲,她提起茶瓮给自己和席翩翩合倒了一杯。
“今秋的气候真怪雪下得比往年早呢,昨天才放晴今早上又下起了雪来。”席翩翩手拢了拢放在膝盖上的汤婆。
“喝茶吧,如今茶的价格可比以往涨了五倍不止,你带来的茶好香。”暮云自端起杯盏,撇去浮沫饮了一口。
暮云本不喜饮茶,可在这里久了又没有其他饮料,喝茶便慢慢习惯了下来。京中如今的茶叶普通的都涨价数倍,好一点的更是一金难求。京中都如此,其他地方估计也一样。。
裴衍说的两日内会有结果果然不假,席主簿已无事,之前参他的同僚还亲自上门拜谒说是误会,这茶就是其中的赠品之一。
“这都是那位大人带来的,父亲说要扔了我看着可惜便要了来。生气归生气,何必糟蹋好东西。”席翩翩笑容挂在嘴上。
席翩翩放下杯盏,“广安公主的新衣制成了?她也是个怪人,宫里那么多裁缝,偏要找民间的。不过,这也说明,云记的名气越来越响亮。”
新衣今早便让人送去了宫里,瞧着没有别的旨意下发广安公主应是满意的。暮云思绪飘到了其他地方,裴衍当时胸有成竹的答应了他,也不知道他如何了,会不会有事?
“嗯,翩翩,你认识什么民间名医么?精通治疗头疾的那种。”暮云问。
京中的那几个名医会治疗头疾的寥寥,所开的方子也都是宁神疏风的,裴衍的头疾看着真的很严重,他又是那种畏疾忌医的人,暮云硬拽着他求医想想就不现实。比京中更好的医者就是宫里的御医了,她如何能请得动御医?席翩翩人脉比自己广,她想问问她。
“头疾?嗯,方草堂的那位老先生去年回了家乡,现在管事的人是他的女婿但是也不通医治头疾,现在京中的胡医多了也风行,他们的医治手法还真和我们不一样,上次我母亲还说过,还有撬开人脑壳医治的听着好吓人,药也奇怪,蛤蟆和蝙蝠泡在琉璃坛中就放在架上给人看。”席翩翩说着说着泛起了恶心,小脸都快拧在了一起。
胡医?有了。暮云暗暗有了主意,她该去西市走一趟。
告别后,她果真独自来了西市,经过上次那家胡姬酒肆门前时有意无意得朝里面瞟了两眼,只见寒古丽歪坐在一个肥硕的富商腿上拿着酒杯给他灌酒,暗红色的葡萄酒液顺着那人的衣襟而下,那富商仍沉醉在寒古丽的笑容里呵呵跟着一起笑着。
暮云皱眉,怎么每回见她都在自己的意料之外?
寒古丽的绿眸也不知是不是命运的注定,居然也同时看向门外和暮云的眼神交视。
暮云一愣,垂眸下来耐动了脚步,事不关己己不操心。她可没空探究寒古丽要做什么?
“呦,这不是大名鼎鼎的云记掌柜么?怎么到这来了?可是来找我的?”寒古丽起身走出了门口,尖着嗓子朝她喊了起来。
见暮云自顾自地走在前头,寒古丽上前扯过她的手臂将她拉住。
“你做什么?放手。”暮云紧锁眉心,对这种无礼的动作表示不满。
“怎么连句招呼不打就要走啊?啧啧啧,这就是你们大綦人的“礼仪”么?我又不会吃了你,怎么每回见我就像是耗子见猫一样就跑?”寒古丽脸色带着愠色,高挑着眼角看她。
暮云拽了拽没拽下,她含着怒气,平静地道:“先松开。”
寒古丽定了定,依言松开手。
“你说错了,我没怕你,我有急事,就先不和你聊了。”暮云揉了揉手臂,将衣服的褶皱拍平整。
“你一个人带着金银逛西市也不怕么?来,给姐姐说说看,你有啥急事?”寒古丽用食指勾着她的钱袋子,黠笑地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