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雨晴表情微动,似乎觉察到什么,目光亮了起来,“你这个朋友是男生还是女生?”
赫斯塔抬起头,“女生。”
“哦……”直觉又一次落空,丁雨晴有些失落,“你继续说。”
“虽然记不起来到底梦到了什么,但我模模糊糊地感觉这几天梦到的应该是同一件事,”赫斯塔望着天花板的吊灯,“刚好前段时间有个朋友和我讲过一个笑话,也是关于一个人醒来就不记得自己梦到了什么的故事。我想我也可以在床头放上纸和笔,这样再做梦时,只要立刻把梦到的东西写下来,那醒来我也就知道了答案。”
“是个好办法呢,”丁雨晴再次点头,示意自己在认真听,“你试了吗?”
“试了,”赫斯塔道,“昨天晚上我在床边放了纸笔。”
“有结果吗?”
“有。”
“是什么?”丁雨晴好奇地问。
赫斯塔目光虚浮地落在丁雨晴身前的桌面上,她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坠入了自己的思绪。
“《埃德加黑暗故事集。”赫斯塔回答。
……
不论丁雨晴过后如何追问,赫斯塔都没有再作解释,她故作困扰地说或许这就是被层层包裹的潜意识,非得要一个精于解梦的精神分析师才能解开谜底。但实际上,在看见《埃德加黑暗故事集这几个字的时候,赫斯塔就意识到了问题——她早就意识到了,只是一直没有去想。
这几天来,克谢尼娅邀她一起吃了顿饭,午后两人从学校的一头慢慢地走到另一头。赫斯塔听克谢尼娅谈起她的童年,谈起她被困轮椅时的娱乐,她会拿着一块特意削好的长木片轻轻拨动壁炉里的炭火。
轻轻敲击炭块,白色的灰烬像松林上的积雪一样落下,底下的热炭迸发出鲜亮的明黄,又渐渐暗淡,变为橘红。母亲有时会拿起一根粗长的铁锹搅动余烬,壁炉里瞬间涌起大片的火星……那景象灿烂至极。
赫斯塔聚精会神地听着,想象着一个小女孩独自在壁炉前拨动炭块的画面,便觉得此刻与克谢尼娅相遇几乎算一个奇迹。这不仅仅关于克谢尼娅如何克服万难地踏上了她的学术生涯,也为自己在诸多巧合与偏差之下才来到此地,似乎两人之间命运齿轮咬得严丝合缝,任何一点偏误都将导致她们的错过。
然而她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起那天讲座时克谢尼娅书本上的水渍,那景象就像一粒极细的灰尘,原本只是一点飘到哪都不会有人注意的飞灰,可偏偏落进了眼睛。
起初赫斯塔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总是想起这件事……直到今早看见纸上的字,她不禁吓了一跳——她清楚地记得,那是自己同莉兹第一次相见时得到的礼物。彼时她还想推辞,莉兹说,书如果总是放在书架上不被翻阅,大概也会觉得寂寞。
赫斯塔不由得开始重新审视自己对克谢尼娅的感情,她开始怀疑自己究竟是为什么那样渴望见到她,同她说话,待在她身旁。
我在喜欢克谢尼娅什么?
赫斯塔惊讶地发现自己给不出答案,她能回忆起同克谢尼娅在一起的许多细节,每一次与克谢尼娅的意外相见都伴随着惊人的喜悦和甜蜜,但她说不出自己究竟在喜欢她哪一点,因为克谢尼娅是一整个囫囵滚进她心里的,这过程莽撞、突然,来不及审视,因此显得可疑。
为什么会对克谢尼娅身上与莉兹不同的地方如此敏感?
赫斯塔同样没有答案,同时,这个问题令她感到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