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浔暗地翻了个白眼,萍水相逢,无缘无故,这般做派是为几何。但她人身陷贼窝,也不得不从,便微微扬起脸。
大太太看了江浔眼尾上挑的桃花眼,心下颇为不喜,抽了帕子放于鼻间,轻咳一声。
江浔知道这是要开始发威了,她面色清淡,魂往天游。反正大太太说什么,都与她毫无干系,左右将来逃出去,也不用再和这些人打交道。
果然晾了江浔一会儿,大太太开口说道:“严哥儿既收了你,我也不便多说。但莫要得了脸面便妖娆张扬,须时刻牢记,女子三从四德,以主为纲。如若不然,到时候可容不下你!”
“行了,她远道而来,暂且去安置罢。”老祖宗听了厌烦,这些话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忙出言喝止。
待江浔出屋,大太太看向老祖宗,委屈道:“母亲初初见她,便这般喜爱,连带那去年的贡品戒指也给了她。可我为严哥儿生母,担心儿子,竟连教导几句也不成么?”
老祖宗轻叹一口气,招呼大太太坐上前来,说道:“老大,你这古怪脾气也该改改了。严哥儿素来不用咱们操心,你看他这些年独自一人,如今好不容易有个可心人在身侧,也是好的。”
大太太又不服气道:“我便是寻思从前挑的侍婢贼劣,竟学外头不三不四的招数,让严哥儿着了一次道。每每想来总是心惊,自然得仔细些。”
老祖宗不由微微撇嘴,心道:你那脑子挑出来的人,怎么能和严哥儿自己中意的相比。虽说这般,她仍然噙了温和笑意:“严哥儿长大了,对身边人心中有数,你莫要再插手。”
老祖宗既发了话,大太太不敢不听从,绢帕滑过眼角,收了满腹心事行礼退下。
待大太太走后,香韵点了檀香,蹲下身来给老祖宗捶腿。
只看老祖宗摇摇头,低声叹道:“这么多年,脑子还是一味钻牛犄角。”
香韵自小便跟了老祖宗伺候,能在她面前说得几句话。闻言,柔声劝道:“大太太也是为了世子爷好,老祖宗别为了这等小事动气。”
老祖宗冷哼一声:“自然是小事了,有甚值得动干戈的,严哥儿挑的人不会浮浪。何况以后再如何合心,顶破天也不过就是个妾,越不到前头去。”
“是,老祖宗喝了六神汤罢。奴婢伺候您睡下。”香韵转了话题,岔过此节。
此时福寿堂外廊,小丫鬟和秀已领了江浔行至薛严的端妙堂。
“多谢你。”江浔抬头望了眼堂上牌匾,悠悠说道。
国公府人情往来繁多,即便一个小丫鬟,也能顷刻间体察说话者的心意。和秀见江浔随和,只是似乎心下有什么不痛快的事,正暗自纳罕。这位朔月姑娘既得了世子爷青眼,又刚蒙老祖宗赏赐,不知有何烦心事。
她连忙笑道:“姑娘哪里需要这般客气。一会到了时辰,自会给姑娘送来膳食,您稍候。”
等和秀离开,江浔在正屋四下打量,此处应该只是薛严卧房,案牍上并无书卷。环顾一周,见房内并无可用之物,她径直坐上拔步床,合拢青边帐幔,和衣睡了过去。
接连奔波半月,早已神思倦怠。
一觉沉沉,醒来不知今夕何夕。江浔睡眼惺忪,拂了青帐,看薛严倚案而坐,便问道:“现下是什么时辰?”
薛严回道:“酉时一刻。”,他看向江浔,温言问道:“今日祖母和母亲跟你说了些什么?”
提起这个,江浔心下有了主意,柔声道:“老祖宗和太太都很是照顾。”
薛严轻笑:“在我面前,不许弄鬼。”老祖宗也罢了,他自己的娘会如何行事,还是心知肚明的。
闻言,江浔也不再遮掩,把大太太的言论一五一十复述一遍。细揣摩了薛严神色,她卖乖道:“请爷明鉴,我可不是搬弄是非,太太是爷的生母,我自然得恭敬尊重。”
听了这话,薛严甚为满意,心觉以朔月现在的性子,将来内宅必能和睦。不过薛严倒不欲她受委屈,免得又生出逃跑的心思来。念及这里,他笑道:“你今日懂事,想要什么赏赐,爷给你。”
江浔心喜,暗道装模作样一天,总算能套出些有用之物。她忙起身截了薛严话头,笑道:“那我斗胆自己讨一件。”
“是什么,你且说来听听。”薛严轻摇折扇,不免好奇发问。
江浔走近薛严,目光粼粼,语气满怀期待:“爷教我骑马可好?”
一听骑马,薛严心生几分疑虑。他沉吟一阵,不动声色:“为何要学?”
“我今日看街上贵女骑马,英姿飒爽,难免有些心动。”江浔倚在薛严身侧,“爷若是担心,教教我怎么上马,略骑一圈便是。”
“好罢,明日得了空便带你去马场。”薛严听罢,心中怀疑暂消了些,不过只骑几圈,想来闹不出风浪。
江浔噙了丝笑,薛严以为自己初来上京,人生地不熟,加上今日所说之言,必然放松几分警惕。且慢慢应付,总会有开云见日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