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从小国进贡而来的文竹,摆在大殿紫檀木架子上,昨夜还是满盆幽绿,今早便枯黄了半盆竹叶。
神阙侍弄着文竹,对宫门外的吵嚷充耳不闻,道:“一草一木也是生灵。昨夜风好水好日头好,它活得生机盎然,今早无风无水无日,它便枯死了一半。”
他说着,见文竹是活不成了,索性一把拔了出来,讽刺道:“草木尚且如此,人又如何?”
他前世活在她的爱中,哪怕有赢厌那个人魔挡路,他也可高枕无忧,活得如同昨日文竹。
今生她不爱他了。
爱戴他的民要反了,拥护他的臣子各个心怀鬼胎。
没了她,他这人皇名存实亡,就如这棵今早半死的文竹。
神虞站在窗前,回眸看他,柔声道:“阙儿,生于岩石的枯草水火除不尽,养于温室的鲜花,一经风雨便夭折。你是一国之君,更不应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她养大的神阙是个温润君子,懂分寸、知礼仪,识大体,有颗金刚石般的帝王心,外文内坚。
现在的他偏执,目光短浅,只知一味向人索取。
算起来这是她的过。
她若不曾待他好过,他没了靠山退路,何至于变成这样。
人是有惰性的,习惯了事事有人安排好,待到无人安排未来,暂时的迷茫总是免不了的。
神阙望着她,眸底的黑似怨似恨,最终凝结成绝情的冰冷。
他步步向神虞而去,一把将她抱在怀里,低声道:“皇后,你不爱寡人,寡人不恨你。前世你我相伴半生,始终未曾圆房。明日大婚,不过是个仪式,你我早已是夫妻,今生寡人不想留有遗憾。”
神虞神色一冷,一把将他推开,抬手狠狠掴了他一巴掌,厉喝:“你放肆!”
她是他师,两世行过拜师礼的真师傅,他是她视若爱子的宠徒,礼德尚在,她安会与他行背德茍且!
神阙被她一掴掌打偏了头,头顶的帝冠歪斜着垂下一缕黑发,白净的脸颊高高肿起一个猩红的巴掌印。
他摸上自己红肿的脸,猛地抬眸,那双眼,带着饿狼的□□,直勾勾地盯着她。
神虞看着他,满眸失望。
这便是她养大的徒儿,拿心血灌溉,时时放在心上的人皇。
赢厌全无人性时尚且知敬她、重她。
这样的他,又与畜牲何分。
神虞失望道:“你若执意执迷,本尊静待你下场。”
神阙被她眸底的失望淹没,不禁后退一步。
他厉声问:“寡人也是男人,赢厌可以为你生子,寡人有何弱于他,寡人怎就不可?!”
她口口声声将赢厌视为子,不也要了他。
他与她有着夫妻之名,前世未完的房,来到今生圆满,又有什么不可!
神虞顿感他无可救药,问他:“赢厌是何人,你又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