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而有风扬起他乌黑的长发,时而有蜗牛慢吞吞地爬过雪白的衣角,可他始终闭着双目,稳若磐石,像是正在从微风中捕捉旁人无法解读的讯息。
远远望去,他如同一尊古老的石像,千千万万年来就倚着这通天古树,与它同经风霜雨雪,看底下众生沧海桑田。
邺烛保持着这样的状态许久,什么都不听、什么都不看,只能感受到自己胸膛中缓慢跳动的心脏,渐渐的,他心中涌现出似曾相识的孤寂。
“啪嗒”一声,意识深处存放记忆的木盒被撬动。
他隐隐看见另一道身影——那是曾经的“易玦”,她同样背靠着一个庞然大物,独自一人度过了漫长的岁月。
不同的是,她背靠的并非是通天古树,而是一尊无穷无尽向两端延伸的石碑。
碑身周围散发着柔和的白光,通体没有丝毫划痕,宛若一块浑然天成的美玉。
而它就是混沌之中,除了易玦之外唯一的事物,也是一片漆黑里仅有的光源。
也是这抹微光,支撑着过去的「易玦」保留了一份清醒,没有彻底发疯或痴傻,浑浑噩噩地沉入混沌里。
“我叫易玦,a市林泽县人,母亲的名字是……”「易玦」以一种半透明的形态存在着,她抱着膝盖,把自己整个人蜷缩起来,双眼没什么神采地注视着眼前的混沌,嘴唇不断翕动,重复着自己的身份信息。
“不能忘记了,我叫易玦,a市……”不知重复到第几遍,她忽地情绪崩溃了,眼泪从她的眼眶里溢出,向下滴落,然后消失在无边黑暗里。
任何人在某一天,忽然毫无预兆地被关在一片什么都没有的黑暗里,时日久了都会陷入疯狂——尤其是连「易玦」本人都说不清,她到底在这里待了多久。
十天,一个月,一年……?
她不知道,数不清。
时间在混沌里是没有意义的——甚至这里根本还没有“时间”这个概念,「易玦」在这里待的久了,时间观念也逐渐迷失。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可能已经死了,或者疯了。
唯一让她费解的,就是她一辈子安安分分做人,到底是犯了什么天条要被关在这个鬼地方?
刚刚来到这里时,「易玦」还有精力围着碑上蹿下跳,壮着胆小心翼翼地向远处黑暗探索,大声地向四周发问:还有人吗?这是哪里?
能不能别开玩笑了,能不能……放她回家?
时间一久,虽然「易玦」嘴上还时不时念叨着想要回家,但心里已经有些预感,只是不愿意承认:或许一辈子回不去了。
“想回去看看妈妈了……”她的声音消失在虚无之中。
发了一会儿呆,「易玦」直起身,指甲开始不断地在碑身上勾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