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落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处农家小院,虽不比富室大户的宽敞奢华,但放在乡野里也是修建、打理得甚好。高高的竹篱、结实的木质院门,一眼看上去干干净净,让人不自觉舒心。
想来也是,若非家里有些积蓄,也买不起材质尚好的棺木停在义庄。
然而此刻,这精心打理的宅院前却显得有些萧索。门前两边垂着白灯笼,四面篱笆都高高挂着白布,其间点缀着白色绢花,靠着台阶还有几个纸扎的小人。
两对童男童女脸上画着弯弯的眉毛、殷红的腮红,笑容可掬地望着几个不请自来的陌生人。
赵伍等人见多了这样的场面,倒没有被区区几个纸人吓到,淡定地上前一步,叩响了门扉。
这么早的时候,门内却很快就传出回应。
一阵脚步声后,门被打开一条缝,门缝后露出一张苍白憔悴的脸。
打开门瞧见几个年轻力壮的陌生男子,憔悴的妇人蹙起眉,警惕地将门合拢些许,声音沙哑地问道:“不知你们是……?”
她的声音听起来,像是粗粝的沙砾重重打磨着耳后,嘶哑中犹带一分哭腔,像是不眠不休地哭了几天几夜,生生把嗓子熬坏的。
面对妇人脸上肉眼可见的戒备之色,赵伍的视线在她哭肿的眼下停顿一瞬,随即不慌不忙地露出一个微笑,仿佛笃定对方会让他们进门:“您好,相必您应当便是卫秀云的母亲吧?”
听到已逝女儿的名字,妇人眼神恍惚一会儿,红肿的眼睛连夜未眠,神采黯淡。她怔怔出神,眸光中浮现出深刻的哀恸与怀念,点了点头:“你们是前来哀悼秀云的朋友?”
“我们不认识您女儿,”赵伍笑容不变,手指已在妇人没有察觉时悄悄抵住门缝,声音轻轻道,“但我们能让您再见到您女儿,与她再说说话……”
“您很想念她,还有许多话没来得及说出口,不是吗?”
妇女沉默下来,痛苦得有些麻木的目光看了他们几眼,心里是不大相信的,只把他们当作行走江湖装神弄鬼的假道士、杂技艺人之流。
但赵伍的话实在戳中了她,让她一时间觉得,哪怕是假的也好……
更何况,此次秀云去世,除了她这个做母亲的,就是秀云的祖母最为哀痛。白发人送黑发人,不过短短几日,白发人头上又添银丝几缕。
让老人家短暂地高兴高兴,也是好的。
妇女退开一步,在放赵伍几人进门前不忘叮嘱道:“可以放你们进来表演一番,但先说好,我们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人家,最多打赏两顿饭钱。”
赵伍几人跟在妇人身后进了宅院,一进院落,映入眼帘的就是一盆火盆,浓烟向四处蔓延,一个身形瘦削佝偻的老妪坐在火盆旁板凳上,一边捂住口鼻,咳嗽不止,一边往火光中添纸钱。
妇人凑到老妪耳旁,窃窃私语几句,说明了赵伍等人的来历,却被老妪瞪了一眼:“你何时也信这些骗人钱财的把戏了?哪怕是邀月宫、破军门里的那些仙长来了,也不可能令……令逝者复苏。”
说到“逝者”两字时,老妪两眼微微湿润,凹陷的眼窝里像是盛了一汪浑浊的水,叫见者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