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林琅忍不住伸手,沖着自己的脸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陛下——”
身侧伺候的奴才们伺候得也正是焦灼之时,见林琅突如其来朝自己打了一巴掌,皆是惊了惊,吓得“扑通”一声跪倒,不明所以而纷纷战战兢兢地垂首谢罪,片刻后,却闻得林琅沉声令道:“都起来,现下做自己该做的事。”
无人敢过问帝王为何突然如此得心绪不定,只是提心吊胆地遵循皇帝的命令各行其是。
斜卧榻上的君钰也忍不住支首,凝他一眼,君钰欲要言说什麽,奈何腹中的两个孩子不给机会,张口却只是漏出短促的一声低吟,倒回枕上:“嘶……”
捧着双胎临满的肚子,君钰将一双腿岔得越发开,顺着那肚中的活物向下挣坠的沖撞,或长长地呻吟,或擡着汗水涔涔的面容,大口地吞咽气息,以此来缓解腹中炸开般的剧痛,根本无法分出精力做其他的事。
“嗯……”君钰垂着一双宽长的眸子,优美的唇微微地抖着,一翕一张,断断续续吐出一些残音破调,唇上苍白中的一点鲜红亦跟着慢慢晕开——那是无意中咬出来的。
涔涔汗水湿渗被衾,君钰抖动的一头华发在通明的宫灯下,更是白得触目惊心。
望着君钰这般的惨状,林琅再忍不住,推开面前的医官,过来将他搂在怀里,输了一段内力给他:“老师……是不是很痛?老师……”
“……嗯、嘶……”灯影重重,烟霭袅袅,君钰痛得视线有些迷糊,并未回複林琅的话,宫缩催促越发迅猛频繁,让他手足发冷。而现下君钰被搂了个结实,他的身子被林琅灼热的气息捂着,忽如被泉水环绕,心下倏忽温暖舒缓,君钰忍不住就更往林琅怀中钻。
“老师……你哭了?”看着君钰密长睫毛下忍不住滚下来的液体,林琅的神思有瞬间的分崩离析。
君钰却顾不得耳畔惊讶的问话,也顾不得什麽姿态,胎儿在肚子里鼓动挣扎的産痛——那种犹胜刀剑相刺的痛楚,自内而外,根本一刻也不能被忽视。君钰只能身体紧绷地顺着林琅的拥抱,揪着林琅的衣襟,双腿分开地趴在林琅怀里——他似乎也掌握不了力道,白花花的肚子圆滚紧绷,一下又一下地顶蹭在林琅的身上。
最终,君钰的面颊滑于林琅的肩颈深处,任由泪水濡湿面颊,含糊哀鸣。
仿佛碾碎过的呻吟,从君钰的喉咙里不断发出,带着压不住的哭腔,在林琅耳畔环绕,让林琅越发忧心忡忡。
可这一下痛楚,似乎来得格外漫长,君钰好半天都没回过来。林琅抱着身子颤抖的人,也过得简直寸阴若岁。
不知过了多久,君钰才气息稍稍放松下来,他捧着浑圆洁白的肚子,瘫软在林琅的怀中。
感觉君钰的脊背舒展了一些,林琅探了探他紧绷的腹底,孩子已经靠在十分向下的位置。林琅耐心地揉抚着君钰优美的腰背,又拿过宫人递来的巾帕,替君钰擦了擦面:“老师……”
林琅讪讪叫了一声,君钰只是将面颊靠在了他肩上,捧着鼓胀的肚子粘稠地吐息着,未曾吱声,似乎君钰腹中的疼痛还未完全消停下去。
颈边人的眼睫挨着肌肤,挠得林琅又湿又痒,加上耳畔那粘腻沉重的气息,更让君钰好似一将败欲碎的玫瑰,甚是衰弱,而叫人心下感到担忧。
更阑悄悄,忐忑不安的静默中,林琅倏忽想起多年前,君钰在洛阳临碧殿中生産时的情形,林琅越想就越发觉得心中发悚,抱着人忍不住道:“老师,你的身子在抖……这般难挨,为何总是忍着不肯叫出来……”虽然早在準备让君钰再怀上自己孩子的时候,就知道会有今日的病痛隐患,可林琅现下却依旧觉得心中悲恸而如临深渊。
——人总是这般,虽能预见一些事,可总归只有在真正面临危险之时,才能被这种深切的惶恐震慑而难过。
“……”君钰揪着林琅衣襟的手紧了三分,又松开,伸手撑了撑自己酸痛异常的腰,不语。
“老师,我……”手覆上君钰的手背,林琅指上的金环在君钰肌肤上落下一点冰冷的触感,像是触动了什麽机关,君钰终是擡起头来,用那双水淋淋的美眸望着他。
林琅望着近在咫尺的眸子道:“老师,我现在心里好乱……我最近……我现在很慌张,我的心冷静不下来,老师,我觉得很难受……”
君钰那桃花眼眸乌黑深邃,是一如往昔般的风华无双,因着流泪而波光潋滟,君钰眼睑上的两把睫毛一抖一动,好似两张黑色蝴蝶的残翼,美丽而脆弱不堪。
——纵使现下因着腹中孩子的百般折磨,君钰那眸中有着难消的迷离情绪,却依旧洞若观火,他道:“我……我不一定会死,琅儿……”
默了默,君钰扯着林琅的衣襟,竭力凝视着林琅那双微红的凤眸,又低低道:“痛麽、习惯了……入武从军,哪有不挨过打的、这几年閑散多了,大约皮肉也敏感了许多,所以、唔……”这生産的痛苦,自内而外,是如要撕裂酸胀的身体一般,持续不断的,是始终无法産生如刀砍剑削的麻木。
君钰深深吸了口气,垂首看了眼林琅胳膊上被自己抓裂的衣物,又断断续续地问道:“琅儿,我……抓得你痛麽……”
“这有什麽碍事的,一点也不痛,老师你、我……”
“啊……”林琅还没说完,君钰腹下又是一阵绞痛,张口的呻吟打断了接下来的话语。
“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