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那张纸,轻轻地吹着未干的墨渍,心里对着一篇小议“君子坦蕩蕩”可以说是满意极了。
——好久都没有这种一气呵成的感觉了。
张昕看着在烛火下映得有些忽明忽暗的五个大字——“君子坦蕩蕩”,心里没由来的一阵不是滋味。
“君子坦蕩”……吗?拿自己对于主子不会有一星半点的隐瞒——又可否算作坦蕩呢?又可否算作君子呢?
思索良久,张昕仍旧对此无言以对,倒是许杨玉琢伸了个懒腰,似乎是準备去沐浴了。
……这……这需要我守着吗?张昕以为自己早已不见的羞涩与慌乱,複而又侵染上了心头,变成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烦躁。
很快这些情绪便被压了下去了,暗卫……理所应当是贴身保护的吧?本就是两个女子,小公主都没有那般心烦意乱,我一个人在此胡思乱想些什麽?
殊不知小公主确实是想不到这些,自小便是被宫女伺候习惯了的,又怎麽会想到这种事情的呢?于是便只留下了张昕一个人在那里徘徊不定,犹犹豫豫地不知如何是好。
罢了,许杨玉琢看着好像都已经进了浴房了,张昕也不好再过多犹豫了,一路跟着就蹲上了浴房的横梁。
张昕发现这横梁确实是个好去处,殿内的横梁又大又坚固,每隔几日还有洒扫宫人清理打扫,真实一个再好不过的藏身之所了——起码对于暗卫来说是这样的。
坐在房梁上,张昕觉得自己睁眼也不是,闭眼也不是,分明许杨玉琢年纪也不大,怎麽这个身材……这麽好啊!
张昕的脸都已经快要红到滴血了,只好闭上眼睛,强制性地让自己恢複平日里冷静的样子。……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害羞个什麽劲儿。
好似是因着天色也不早了,许杨玉琢也有了几分困意,匆匆洗了个干净以后,套上了中衣,就带着几分跌跌撞撞走回了寝殿,一路上了床榻。
在还没有到皇宫报道之前,张昕对于皇室公主的刻板印象,便是奢靡、刁蛮、任性、颐气指使。
可在许杨玉琢的灼华宫内待了不过短短大半天的时间,这些印象不说是被全盘推翻了,也确实是让张昕已经改观大半了。
原来……如今的皇家小公主的性格并不同于谣传以及那些无故揣测,而是真的非常可爱!
同样,小公主也有功课,不知道宫外的那些只知道鱼肉百姓的膏粱子弟,和那些只知道走马章台的纨绔少爷,是否会由此産生一丝愧疚?
只是……怎麽感觉小公主的生活好像有点单调无趣啊?除了功课以及伙伴找自己来玩耍讲话以外,好似就没有别的什麽可以做的了?
自认为自己生活一点也不单调古板的张昕,如是心疼着小公主。
二十四(五)
看着睡下了的小公主,张昕也找到了皇宫中专门为暗卫辟出的一处场地。草草地沖洗了一边,换上了一套全新的全黑色的支付——某种改良版的夜行衣以后,便一路依靠着轻功掠回了灼华宫。
翻身上了房梁,靠着中间承重的那根栋,就这麽睡过去睡了一夜。为了保卫主子而训练地向来浅眠的优秀暗卫——张昕,居然也有失职地香甜地睡过去的一晚上。
还好这大晚上的也没发生什麽大事,不然张昕真的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的,日子是这麽一天一天的过着,张昕对于沈梦瑶、袁一琦这些常常往灼华宫跑的人,已经可以说是再熟悉不过了,连小公主每日差不多的生活作息也可以一条不落地背出来了。
这公主做的……实在是太过无趣了一点吧!出宫的次数寥寥无几,连每日最基本的娱乐,也就是练练字,读读书,抄抄经,有时才会和小伙伴聊聊天,或者把张昕叫出来听听她以前的故事。
或许是也没有经历过那种没什麽束缚的寻常日子,许杨玉琢倒也没觉得自己的生活很无趣,反而还是觉得自己的生活也挺不错的——哪里有那个坏阿昕形容的那麽无趣啊!
形影不离了已经将近要一年的时间了,早已让原本十分生分的两人变得再熟悉不过了。
偶尔张昕也会放下身份的阻隔,与许杨玉琢开开玩笑了;许杨玉琢也会央着张昕讲讲她以前在宫外的故事,或是让她带着自己坐上宫殿的顶上去看看星星赏赏月亮。
张昕也从一开始的“主子”不离口,变成了现在的一句句“小公主”;许杨玉琢也从一开始板板正正的“张昕”,变为了一句句显得有些黏糊的“阿昕~”。
而两人也在这一年时间里对对方知之甚详。
也不知道是因为眼缘,亦或许是因为人与人之间早已由天注定了的缘分,在许杨玉琢心中,张昕的地位早已可以与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沈梦瑶、袁一琦两人比肩了。
待到秋狩之后,就是许杨玉琢的生日了——她的及笄礼。可以说是许杨玉琢近几年来最为重要的日子了。过完这一天,许杨玉琢也是可以出嫁的人儿了。
不知为什麽,一想起许杨玉琢马上就要到能够出阁的年纪,张昕心中一阵阵的钝痛就从未消散。
是在不高兴什麽呢?小公主长大了,小时候的天真烂漫会收敛起来?是在心痛什麽呢?是小公主以后会……嫁作他人妇?如此可爱的小公主,不更加应该为她高兴吗?
张昕明白,自己应当是僭越了吧,是自己没有管好自己的感情。只要自己隐藏地足够好,应该便不会被许杨玉琢发现吧?这样是不是就有机会继续留在许杨玉琢的身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