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最美的,就是猜不到结局。三井寿以为他再也不会遇见铁男,但其实,他又遇见了他两次。一次在学校,一次在街上。两次他们都没聊聊,但看起来他们各自过得都不错。至少,铁男终于知道了三井不肯说出口的秘密。
而铁男的秘密……三井寿在机车尾灯和街路边的霓虹光圈里想,铁男对他已经没有秘密了,所以他可以原谅他。
后来,三井寿去做了自己想做的事。
再后来,三井寿没能拿到篮球特招,但凭着高中期间带学不学的素描课程拿到了东艺大的录取通知,设计部。
离报到还有些日子,三井寿再次去了loft。门锁没换过,屋子里什麽都没变,除了灰尘根本看不出主人离开了。听龙说,铁男去旅行,不知道具体地点也没说归期。三井抓住遮壁画的那片淡蓝挂帘,用力拉扯,挂帘刷地滑落。
那张壁画添了一处暖光源,整个画面温馨许多。小兽还是孤单的小兽,但小兽的面前有了一条彩虹铺就的路。路上留了行白漆的字,写得实在算不得好看:
【流光溢彩不足以填满余生,描画岁月时缺了支象牙黑。】
他突然觉得,铁男其实有点小孩子脾气,真是个很任性的人。他去架子上看了一圈,那瓶象牙黑没在,大约是被铁男随身带着了。
他气到想笑,“这算什麽嘛。”他用马克笔在小兽旁边勾出另一匹狼的轮廓,又在路的尽头写上个地址:
【东京艺术大学设计部】
——正文完—20210403——
——修—20240909——
番外(一)秋分
据说艺术家都是孤独的。所以三井寿觉得他这辈子都当不了艺术家——他喜欢热闹。他念的艺术设计,估计只能给他提供饭碗,而不是人生追求。
入学半年了,三井寿最郁闷事有二:
一来,学校篮球队太烂,指望艺术生打篮球?虽然并不是每个艺术生都留长发穿奇装异服标榜自己的特殊品味,但在“宅”这点上,相当有默契。要不是那年他的腿伤了不能打球,他死也不会学什麽见鬼的素描。
二来,同学性情太古怪。没人知道艺术生脑子里在想什麽,哲学又不完全哲学,敏锐又不在正经地方敏锐,思考方面的基本功没打好,理解能力只够提供些歪理邪说。他常因为自己的思路太过靠近人类而无法与同学交流。
总之,在这个秋雨霏霏的日子,他翘掉了第一节课,慢悠悠爬起来站在窗边,隔着玻璃看楼下的路人脚步匆匆,边刷牙边感慨人生苦短要享受,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赶着做什麽去……
身后有个讨人厌的总是读不懂空气的嘲讽声线:“你根本只是起晚了好吧。”
没装到的三井非常、非常、非常郁闷地将漱口杯里的水全数泼到餐桌前的南烈身上,“你还不是在这儿慢悠悠吃早餐!”
“我上午没课。”南烈用手擦过水把能弹回去的都弹回给三井,丝毫没有安慰一下对方的打算。
三井抓着面包赶紧出了门,还是去上课吧,这个教艺术史的老师喜欢在下课之前留随堂作业当点名。
说起来,三井并没想过能在大学遇见熟人。他报考的时候把能问的人都问遍了,好学生比如赤木刚宪,可以挑学校、挑专业,差学生比如堀田德男,直接不考学去找工作了。
只有他不上不下,体育特招没谈成,仗着学过一年多的素描和勉强够线的文化课成绩,考了东京艺术大学。
在学校附近遇见南烈的时候他相当意外,关西的孩子跑到关东来读大学?怎麽南烈的名声已经臭到关西没学校收留他了?
南烈一手插在口袋里,另一手扫了下头发,挺随意的姿态表示:跟人打赌考东大,唉~输了就得认啊。
后来,看在相对完全没见过的陌生人而言,他们好歹有两面(确数)之缘的情分上,他们合租了两所学校相对的两个门之间那条街上的学生公寓。
然后在他们新家的客厅里,三井捂着肚子笑出了眼泪,丝毫没有憋着点儿的意思,指着南烈道:“你所说的考东大就是东大短期班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论性格恶劣,三井寿和南烈可算不相上下。
跑到教学楼的时候,还差几分钟下第一堂课。三井在台阶坐下,边喘边吃掉早餐面包,等他吃完他也喘匀了,去自动贩卖机买了瓶宝矿力。再回来他趁课间休息跑到教室后排找个不起眼的位置假装他一直都在,尽管他的短发湿得能拧出水。
一个漂亮的女同学坐了过来,推给他个夹草莓酱的三明治,笑说:“你还来呀?今天老师抽风,刚上课就考试,已经替你交了卷子,赶得我手疼。”
三井被日光灯照得雪白的脸笑得明媚,拉过女生的小手握在他手里揉,“多谢你,莉香,我就知道全班就你一个好人!”
如果足够熟悉三井,会知道他对她没有那种情人之间的喜欢,怎麽说呢,三井这个人,面对喜欢的人总是表现得别扭。
因为足够熟悉三井,莉香是知道的。而她对三井也没有那种情人之间的喜欢——她喜欢女生。
所以在外人看起来十分暧昧的动作的当事人之间完全没有搞暧昧,以及三井寿在艺校男生稀少,像他这样又高又帅的养眼男生更是宛如大熊猫的情况下,竟然没有别的女生追,不知就里的人直接当三井和莉香是情侣关系。
对此南烈曾将三井逼到了沙发角落里:你分明是故意的,三井,你是不是不行?
三井非常想回嘴“你才不行”,可惜南烈真的行。他都不记得南交过几任女朋友了,“渣男!海王!男性的耻辱!别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不能攻击这一面,就攻击另一面,反正总能找到角度让对方装不到——三井寿坏心眼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