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凑进的嘴巴在邀请他,铁男仰头吻了上去。他们吻到空气都被吸食干净,铁男总算放过三井的唇舌,胡茬蹭着他的脸颊,双唇滑到他耳边舔舐,“画我吧……三井,画我吧……”
电流在他耳根脖颈爆出火花,三井笑出颤抖的音节:“不是要另算钱?”
铁男被这个口舌上的逞能逗到笑得撑不住,翻身一并仰在沙丘上,“我也画你,我们扯平。”
他们的旅行止步于不见天光的吻,跟这片黑戈壁一起,永远沉睡在阳光里。
他们也都知道,他们的不见天光,早晚不止于一个吻。
三井第一次到铁男家。这是一间loft,灰度均匀的水泥地面和水泥墙,有一半打了隔层楼板,是生活区域,另一半近4米的挑高,直到木梁和木板铺排的斜棚顶。黑漆的铁质楼梯、走明线的水电管、吊在半空的数根日光灯被铁链条拴住,给loft添了工业风的硬朗。漫反射很低,光线不足,像太阳刚落或者还未升起的微光时刻。
摩托车直接停在楼板下面,背靠工具柜子,前面是铁艺椅子和玻璃茶几,再往前是厨房。三井随意拽过椅子坐下,感叹:“还真像你,你家里没点儿柔软的东西吗?那后面是什麽?”他指的是挑高客厅侧面的墙壁,从棚顶垂下淡蓝布帘,总觉得后面不是窗子。
铁男翻冰箱挑了瓶果汁出来递给三井,“壁画。屋子冷,你要不要喝热水?”
三井顺手捏住铁男的手腕,擡头眨眨眼睛,“喝点酒怎麽样?铁男,你不是邀请我来喝水的吧?”
“我是要教你画人。等我。”铁男抽出手揉乱三井已经很长的头发,去角落搬来个等身的聚氨酯模型,一半是骨骼,另一半覆盖着肌肉筋膜。
样子骇人,三井稍微往后躲了躲。铁男见状笑笑:“怕什麽,它有的你身上都有。”
“谁怕了!弄这种东西,难道还要画骨头?”三井眉眼皱起来,露出个别扭的脸。
“你说对了,画人要会画骨。人没骨头靠什麽撑起身体。来,我们从头开始。”铁男站在模型旁边,手掌大大地张开,捉着模型的头顶,“一般来说,成年人的身高按头的高度衡量,大约在8个左右,当然不是人人都完美符合8头身。宽约……”
三井从头到脚瞄着铁男问:“你是几头身?”
“你要是这麽听课,一年也到不了画我的进度。”
三井又瞄回铁男的脸,“我不会给你补学费的。”
铁男无奈地笑了,越笑越轻快。屋子里添了暖意,五十度灰温和暧昧,铁艺椅子弯曲蔓延缠绕的花枝,挂钟秒针嗒嗒嗒地锤,房屋结构不知哪里变形,咔地爆出清脆声响。
他不再管那个模型,勾手叫三井过来。见三井不肯动,他便走过去拉起三井寿,只留半臂距离,笑说:“那换个方法教你,你要好好学。”他深深凝视着三井带笑的眼睛,手握着他微凉的手指背面,轻轻放到自己的头上。手指纤长,不着力,任凭他揉捏。
他轻轻地说:“这下面是头骨,可以概括成球体”,他顺着向下引导,从耳根滑过分明棱角,“这下面是下颌骨,可以概括成梯形。”
他嗅到了三井身上的薄荷味,也许是洗发水,也许是牙膏,也许三井就是这个味道,他想尝尝看。他的牙膏是樱桃味,不知道三井是不是能从烟味里分辨出来。可惜手指已经滑到了脖子上,他没有再滑回唇边,“这是胸锁乳突肌,比较明显的颈部肌肉,连到锁骨头上,记得画出来。”
他拉着三井的手,让三井拉住他的t恤帮他拽掉。他弓腰配合,t恤落在机车上,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主动送回他的手里。他觉得热,他将三井的手摁在自己胸前,“这里是胸肌,分成上中下三块。下面是胸腔,腔子里跳的是心髒。”
他也被三井凝视着,四目相对,没有一丝晃动。三井的嘴角在他余光里笑,鼻尖渗出细小汗珠,让他知道三井也热起来。他的手牵着他的继续向下,缓缓走到凹凸明显的部分,“这里是腹肌,共有8块。你这样看着我,能记得我说了什麽吗?”
他手中的手有了自主意识,纠结着光滑肌肉上的旧伤疤。“这也是腹肌的一部分?”
“对比你自己的看看,就知道是不是每个人都有。”他急促地喘气,伸手扯掉三井的薄毛衫,不知道那片米白落在了哪里。“换个地方教你。”铁男把三井扛在肩上上了楼。
天光大亮三井才睁开眼睛,从光泽的铁男身边跑开,快步跑下楼,双手抓住遮壁画的那片淡蓝挂帘,腰腿一起用力拉扯。挂帘唰地打着褶皱滑落,堆在墙根像摊开一片湖。那幅3米高5米宽的壁画,晒在朝阳里。
画面是幽深的蓝,蒙了迷雾一般的林子。树木是狰狞伸展的黑,林间有一只寻路的小兽。他退了几步,到能够将画尽收眼底的距离,愣愣看着。整面墙的幽蓝颇有压迫感。空气凉,他的手也无处安放,于是抱着自己的臂膀。
有串脚步声逼近,他没回头。一件大衣裹到他的身上,赤裸的胳膊顺势环住他,搭在他肩头的那个下巴挺扎人。
“不冷?”铁男问。
三井有点儿生气,白了一眼,“丧家犬?”
铁男被逗笑了,他开心极了,笑得和这个早上一样明媚,“明明是匹狼,你什麽眼神。”
三井侧头轻轻咬了下铁男的鼻尖,笑起来,“太孤单了,再画一匹在旁边。”
铁男抱着他的小狼,满心的欢喜从眉梢眼角溢出来,“你来画吧,等你学会涂颜色。哎,三井,现在肯跟我说说你的故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