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人头”的话刚落下,仿佛是应景,一道惊雷劈下。远天乌云密布,狂风四起。在二人还未跑回听蓝院时,雨点子就密密落下,浇得人一头一身。北茴正撑着伞急着出去接人,老远就在喊,“红鹊,准备热水,等少主和少主夫人回来沐浴。这会子怕是都湿透了……”话没说完,就见着两个落汤鸡回来了。她们夫人躲在少主的腋下,几乎是被挟回来的。这伞……也不必去碍眼了。北茴笑着将伞顺手放在柱子旁,将夫人迎过来,又拿帕子给她绞头发。待时安夏沐浴出来,岑鸢已出门忙去了。时安夏问,“少主走的时候,有交代什么吗?”红鹊应道,“有,少主说今晚不回来用膳,叫夫人不用等。”“这人还真忙呢。”时安夏看着镜中的自己,拢了拢发,“红鹊,给我挽个流云髻。”“夫人,今儿还要见客?”红鹊嘴上问着,手已经灵巧地在挽发了。时安夏懒懒应了声,“有些人啊,是时候处理了。”主仆二人正说着话,北茴进来禀道,“夫人,您让人去请的曾妈妈已经在偏厅里候着了。”时安夏点点头,“那就去侯府把冬喜带过来吧。”北茴应声去了。红鹊闻言,探过头来小心地问,“夫人,您要怎么处置冬喜啊?”时安夏反问,“若是我要发卖了她,又或是杖毙了她,你会觉得我心狠手辣吗?”红鹊想了想,摇头,“卖主求荣,主子怎么做都不过分。”冬喜卖主,她也是近几日才知的。起初她还有些不信,就觉得那姑娘看着挺老实的呀,手脚也勤快,怎的这般想不开?她们夫人多好啊。早前冬喜不是还说要跟她们一样,要对夫人忠心耿耿一辈子呢。转过脸来就背了主,唉,怎的这样?可惜了她送出去的好些小礼物呢。忽然,她想起常有人议论她这张妖冶的小脸儿,说她绝对是个爬床的货色。这种话听得多了,她不免担心主子有想法。她心头一慌,睁大了眼睛,“夫人,红鹊不会背弃夫人的。”时安夏仰头伸手轻轻拧了拧她的脸,“傻子,我们红鹊自然不是那等卖主的人。”红鹊低下头,“夫人……您定是听过有人说红鹊不安分的,您可一定要相信红鹊啊。”“你看你,又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是不是?”时安夏假意嗔怒着瞧她,“我可是那等疑心的人?”红鹊红着眼,“有人说得可难听了。”“可是咱们少主府的人嚼舌根子?”红鹊摇头,“不是。”“那可是咱们侯府的人?”红鹊摇头,“也不是。”时安夏温温笑道,“这不就对了。嘴长在别人身上,你是管不过来的。做好自己的就行。”她站起身,“走吧,随我去瞧瞧多日不见的曾妈妈。”偏厅里,曾妈妈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她有种预感,恐是侄女冬喜惹了祸事。早前侄女就来找过她,说想到少主府做事,求她去姑娘面前美言几句。曾妈妈没应承下来。在她想来,看在她的薄面上,姑娘既收了冬喜入夏时院,若是没出错,那院里的丫头们定是要全部带走的。既没带走,只怕这内里还有旁的顾虑。她一个外人家的老婆子,哪里有那个脸跑到姑娘面前教姑娘做事?是以她只问冬喜,是不是在夏时院做错过什么事?冬喜答她,说没做错事,是姑娘担心侯府下人不够,才把她留下的。言语之下,也是她这个做姑母的,没那脸面。脸面这东西啊,越用越薄。曾妈妈懂得这个道理,轻易不会在主子面前把脸面用薄了。虽然姑娘算不得她主子,但终是服侍过一场,也是有那么些主仆情谊在的。曾妈妈脑子里想得多,抬头一瞧,便见冬喜由人领了进来。冬喜两眼便是涌了泪泡,“姑母……”但见她短短几月,便是如同换了个样儿。小脸尖瘦着,面色蜡黄,原先还有些微胖的身子,如今竟也瘦骨嶙峋。曾妈妈瞧得一惊,“你这,怎瘦成了这样?”冬喜正要跟她姑母诉苦,就听外头传来了脚步声。正是时安夏带着北茴红鹊以及西月来了。曾妈妈来不及想别的,打心眼里堆起了欢快的笑容,“姑娘……哎呀,现在应该叫夫人了。老奴给夫人请安了。”时安夏虚扶一把,脸上也是与往日急用人时的笑容一样,并无二致,真挚地说,“曾妈妈,好久不见,真是想念得紧。早该请妈妈来府上做客,瞧我这忙得,一直不空。”曾妈妈上前一步,弯了眉眼,“得夫人惦记,老奴心里欢喜。”时安夏坐下,笑道,“妈妈请坐。北茴,给妈妈泡杯上好的夷山雨前茶,消消暑。”曾妈妈忙摆手,“别别别,老奴哪有福气喝那么贵重的茶。水,喝水就行。”时安夏朝北茴打了个眼色,才道,“妈妈不要客气,在我心里,妈妈的份量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掂得清的。”言语间,北茴已上了茶。夫人一杯,曾妈妈一杯,都是一样的茶。曾妈妈受宠若惊,这么好的茶,就是逢年过节也喝不上的。光闻着那味儿,都要把她香晕了,哪还不知姑娘在给她做脸呢。西月又拿来冰晶盘子上桌,里头放置着冰块降暑。这分明是对待上客才有的待遇。这还不止,时安夏笑道,“我准备了些果子给妈妈带回去,让孙子孙女们尝尝鲜。”红鹊便是上前把手里的竹篮子放到了曾妈妈手里。曾妈妈接过一提,好家伙,可真重啊。她嘴里说着“使不得”,手却已紧紧提拎着篮子不放。她提拎着的,哪里是几个果子?分明是夫人的一片心啊。这必须得接稳喽。时安夏道,“有一些时令果子,拿回去要先吃,省得坏了。那些果脯糕点还能多放一放。”“诶诶!”曾妈妈应下,发自内心地感慨,“得夫人惦记,老奴……真是福气。”冬喜瞧得直冷笑。:()第一凤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