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紫宜跟上他的脚步,偏过头就能看见熟悉的侧脸,这场景他在脑海里不知道想了多少回,一时间只觉得仿佛还在做梦。这一切温馨好像都是偷来的。他是个无耻的小偷,瞒着藏着,换来师尊最后那点信任。若是等师尊知道了一切的原因结尾,那他又该怎么办?师尊会放弃他吗?温紫宜复杂的眼神落在他的身上,忍不住开口道:“若是有天,你发现我骗了你一些事情,你会怎么办?”他像是一个背负荆棘的罪人,只等着方星剑一句话审判他的罪行。独自走进洗骨池时、被人追赶得像是过街老鼠时,都没有这样的惶恐和不安。温紫宜手心都在出汗,握住方星剑的力气放松,仿佛所有力气都换到了金瞳上,定定的盯着他的薄唇,不敢错过一丝动作。不论是什么理由,他的举动和结果已经成了既定的罪。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手里的热度立马消散殆尽。方星剑抽出了自己的手。所有答案都清晰了。刹那间,温紫宜后悔得几乎想要撕掉自己的嘴,为什么要问这样的问题,要打破他们之间难得的温情。他把自己推进两难的境地,只好逃避般低低垂下长睫,遮住金瞳中的绝望和后悔,好像被人捆住四肢绑了石头沉入河中,再捉不到一丝光。然而就在转眼间,他感觉到头顶出现一点重量,轻轻拍了拍,细长的指尖顺势划下长发,梳理发间打结的小疙瘩,那声音宛如天籁:“瞎想什么呢?”“我孑然一身,骗我的背叛我的够多了——”“你又图什么。”温紫宜从暗不见天日的深海里坠进干燥蓬软的软垫上,师尊只需要几句话,就把他从黑暗中救了出来。明明已经是比师尊还要高出半个脑袋的修士,此时却忍不住掉下泪来。“哥哥”他分明想要叫一声师尊。图什么?他的每一点温柔,都是温紫宜所有图谋。然而温紫宜暗暗的眼神被长睫遮了个全,只留给方星剑一个乖巧的发顶。方星剑轻轻笑出声,稍微用了几分力气,拍拍小狗的脑袋。赤玉最近实在有些奇怪,但是不管怎么样,方星剑知道,这小家伙对他已经变得很重要。他扫干净了先前存在心上的人,把那只小狗放了进去。赤玉有无数秘密,能接受的不能接受的,方星剑都会想办法去解决。只因为他是赤玉。正这么想着,脑海里却不经意飘过之前的惊鸿一睹。忘归溪改了他的记忆,让他将赤玉认成了温紫宜那个逆徒,还下手差点杀了他。方星剑心里嗤笑一声,赤玉和温紫宜一天上一地下,他竟然会错认,那只小灵龟倒是有通天手段。他摇摇头,甩掉脑子里不靠谱的念头,主动拉起身边人的手腕,追着宫无忧的身影朝前走去:“行了,快走吧,还有正事呢,别让小鱼儿等急了。”宫无忧已经很多年没有回过西锦城,记忆中本熟悉的道路都变得陌生,眼下又是大乱,四处房屋倒塌,让她更找不到方向。最后竟然走到了城门口。西锦城分内外城,内城多是鲛人和一些魔修贵族,外城则是一些地位低下的魔修。外城形成一个月牙形,把内城紧紧包裹在其中。她见到的那些友善的魔修,自然也是内城中的达官贵人。方星剑本以为内城中的情况已经十分危急,却没想到站在城门口也能闻见那扑面而来的血腥气。透过防具暮云纱,还有星星点点沁进来。这样人间地狱般的场景,不用看,仿佛也能感受到。一门之隔的外城,隐约传来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方星剑不自觉地把手贴了上去,像是能感受到门那边的震颤。这根本不像是普通人能发出的声音,宛如野兽的嚎叫和怒吼,还有被压在喉咙中的呻|吟,既脸红又心生寒意。宫无忧眸子沁出泪,颤巍巍望向方星剑,这一切已经让她头皮发麻,想象不到生长的地方变成这副模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他明明最会治理城市的”方星剑手还贴在上面,这扇门几乎相当于一人宽的厚度,若像是宫无忧说的那样和睦,内外城又为什么会出现这样厚实的隔断。他神情有些阴沉,宫向笛这样性情大变,只是因为宫无忧的事情吗?方才走过来的时候,内城勉强还能捕捉到一些生气,而外城是个什么场景,几乎不用想,肯定是一片触目惊心的人间炼狱。宫向笛连毁内外两城,到底图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