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安置在王婵住的凌月阁,季蘅便没在宁桑处待太久,听完一曲,寒暄了几句,就依依拜别。
刚出东厢房,她眺见小园的芙蓉开得灿烂,特地绕远路从那边走,赏着花景,心情也能更朗净。
“用他们这里的澡豆洗手,竟有股经久不散的浓香,约是染了茉莉与苏合香,格外好闻呢。”她反复嗅了嗅自己的手背,也递向细宝鼻尖。
细宝点头道是:“娘子喜欢的话,等会儿奴婢向丹沛打听打听,咱们也买些回家。”
正说着话,谁也没注意左侧冷不防窜出个红布蒙眼的小丫头,那人大喝一声,直接抱住了季蘅,高兴喊叫:“哈!终于抓到了!”
季蘅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扶住对方,有些惊魂甫定,后又认出此人是坊里击磬的簪星,不由笑着打趣:“你要抓的究竟是谁啊?”
听声音像是甄家那位女郎,簪星迟疑半刻,暗道自己不慎抓错了过路人,但机灵如她,立马顺坡下驴,改口道:“我抓的正是你呀,甄小娘子!”
她连忙扯下蒙眼的缎子,笑靥甜美:“看,果然是。”
季蘅当真哭笑不得:“怎就赖上我了?”
这一来,新一轮的摸瞎子算是有了,躲藏的都安心跳出来,非拉着人一起玩。细宝竟也附和:“时间还早,娘子就陪她们玩玩嘛。”
季蘅脾气好,被她们围着脱不开身,便同意只玩一局。
那红绸缎绑紧眼睛后,大伙儿挥着绢帕,嘻嘻哈哈地零散开来。她小心翼翼挪着步,伸长手摸索,生怕踩上撞上什么花草树木的。
“都不许藏太远了。”
“不会不会,有奴婢看着她们。”细宝故意发出声音。
闻得些脚步动静,季蘅撤身往右探了一下,指尖似乎触碰到了什么,本能地往前扑去。
未料直直跌进一人怀里。
她的手正扶在那人胸口,摸到光滑的绸缎布料和银丝绣纹,很结实,于是忐忑又果敢地继续往上摸了摸——
这下巴,这高度,无疑是个挺拔硬朗的男人。
但肯定不是孟觉苦了,眼前这人更矫健强壮,身上也没有草药味。
“应该不会是园里哪个不长眼睛的倡优乐工吧?”
她偏头喃喃问,不由站稳了些,手却没停,能感受到对方很紧张,连呼吸都变重了,又摸到那人的耳垂,竟有些发烫,想必看起来已然通红。
能随意进入留仙园的男子不多,熟悉的几个似乎都没有跟前这位高,而白楚夫脸皮太厚,恐怕连腼腆二字怎么写的都不知道。
至于其他外来的……
季蘅忽想到一个名字,也许因为太忌讳,连身体都随之僵硬些,可越琢磨越能对上号,她下意识后退半步,不知所措地低垂了手。
“细宝,”她声音微颤,几近呼救,“你在吗?”
“在、在呢。”细宝大约也被震惊到了,只结巴地从嘴里挤出两个音。
听到这反应,季蘅彻底心凉了,绝对就是姓袁的,于是整个人都开始发慌后悔。
“我猜不出来,再换一个抓吧。”
她又往后挪了半步,想着先装死糊弄过去。
对面的男人却往前倾了倾,似乎在笑,他轻哼了声,然后用无比温柔的声音说:“是我。”
这声音固然动听,可在季蘅脑子里已经不外乎五雷轰顶。
袁熙。
果真是袁熙。
旁边看戏的善印彻底忍不住了,窃笑道:“哎哟,摘了吧,摘了。”
“娘子……”原来细宝也在忍笑。
不妙,这场面定是尴尬又滑稽。
好半晌,季蘅终于认命地扯掉了缎布,她放低视线,当是没适应日光,实为避开袁熙过于炽热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