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你抽罢,&rdo;这档口他势必很烦闷,&ldo;我先一步赶到。岐安和顾父紧随其后。当地医院手术室外,主刀医生冲各位摇头,抱歉,尽力了。头部着地引起的脑疝,患者劣根旧疾又多,委实回天乏术。顾岐安作为内行一听便懂,这样的情况,也只能说应了那句阎王叫人三更死,并不留人到五更。事已至此,徒悲无益。&ldo;准备后事罢。&rdo;他过分冷静乃至薄情。实际上,走到尽头抽烟之时,滑火机的手不住颤抖。空寂的走廊里陡然一声哀嚎。是秋妈在哭,她在门外守一宿了,手里佛珠也捻了一宿。偏偏菩萨无情,或者就是在惩罚她,罚她纵容老爷子不服老非得自己爬山。窗外的雾阴恻不散,笼统一层蟹青色,水汽里阵阵杜鹃啼血。叫人不仅哀戚,也头目森森然。父亲之后梁昭就再无直白面对白事,她本能惧怕。感知到主人情绪的彭彭也低吠起来。有人被叫声引来,问她,&ldo;害怕?&rdo;&ldo;有点……会想到谭主任去世那天。&rdo;梁昭不由把彭彭搂得更紧些。&ldo;不瞒你说,我也害怕。&rdo;她闻言抬眸,就看见身前人低头来就她目光,烟衔在唇际间,灰烬于薄雾里丝丝掉落,眉眼颓唐失意。顾岐安说,他从不信世上有鬼的,可是此时此刻,却不得不信。信爷爷该是有一息尚存的灵魂,徘徊此间,看着这个家的式微凋败……今朝是老爷子,来日是丁教授,他留在这个家的意义在一盏盏灯芯般被掐灭。梁昭下意识抬手抽掉烟,捂他嘴,&ldo;可别胡说,丁教授会好好的。&rdo;安慰她也好,苦中作乐也罢,顾岐安拨开她的手,取笑,&ldo;你喂我一嘴狗毛知不知道?&rdo;&ldo;放心。我们囡囡很干净的,香喷喷。&rdo;&ldo;嗯,我信了你的邪。&rdo;转过身要去磋商后事的人,又回过头来,借着吐烟动作嘶地一记,抠她字眼,&ldo;你刚刚说,我们囡囡?&rdo;梁昭:&ldo;我们就是指讲话一方呀,咱们才指听说双方。&rdo;文化人打字仗全看谁更顶真。此番顾岐安无疑惨败,他点头,表示受教了,也不无拳拳之情地道,&ldo;不管了。我只问你,能不能留下来?&rdo;&ldo;我要说不能呢?&rdo;&ldo;你不会说不能。&rdo;有人双手背后,眼里十足成算,料她不会。因为,她合该在碑文上款个孙媳名目的缘故。不到中午顾家同宗亲戚就集齐了。老爷子生前交代过,遗体要落葬徽州,至于录进家谱,随后人自己安排。饶是顾父不乐意,也格外嫌隙秋妈,但到底死者为大,说嘴太多只会在平辈长辈跟前立不起来。入乡便随俗。徽州这里的作兴是先停尸由亲眷哭悲送终,撤帐着寿衣,点万年灯,再发丧报讣。家族人头众多,一连三日堂屋条凳上就坐满了人,个个来劝节哀。高龄但病逝就不存在喜丧一说,何况老爷子在族里声望重,所以众人俱是表情凝重不敢怠慢。帛金统统交由顾父清点保管。至于治丧用品、回礼的白事烟,这些拆鱼头般的难事全交给弟兄二人。顾岐安同老大谑,&ldo;我说什么来着?老头的孝就是嘴巴子戏。你说他不孝吧,灵前一跪比他妈谁都能嚎嚎,说孝吧,指不定用光了几瓶眼药水。&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