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边关,郁殊弃车驾马,朝京疾驰。不过翌日已过苍城。赶路的第四日,秀容城驿站来了消息,兵部尚书柳家被禁足十余日,柳元修终折了腰身,手中京城三成兵权尽数呈于天子,加上太尉手中的四成兵权,沈寻手中已有近七成。郁殊看完书信,只命一人去了一趟岐州,命五千铁骑入关,不许近京,只扎营于京畿;又命一人去了南夷边关,放出消息称大晋天子与摄政王争执不下,恐兵戈相向。赶路的第六日,洛城驿站传来消息,辅相被软禁,再不能参与朝堂政事,靖成王的文武二臣均成了孤军野马。郁殊闻言,不过连夜命人快马加鞭去往江南道御史府。赶路的第九日,京城兵马集结于城门处,设伏兵,埋暗箭,静候靖成王。郁殊率众人在岐州五千铁骑的营帐中休整,准备入京。营帐中,高卫担忧看着郁殊:“王爷,城中定然已是遍地陷阱,此刻入京,恐怕正进了圈套。”“陷阱又如何?”郁殊抿唇,“本王不想踩,谁能让本王入?”高卫顿了顿:“苏姑娘?”郁殊垂眸睨了他一眼。“属下知罪,”高卫忙低头请罪,下刻却又满目忧色,“可如今京城兵马多掌握在皇帝手中,细细算来,足有两万兵马。”“嗯,”郁殊轻应一声,“他如何将兵权吃下去的,本王便能让他再吐出来,而且让他亲手送到本王府上。”“可……”高卫不解,“王爷手中兵符纵能号令将士,此刻大军多守在南夷,远水救不了近火……”“放一把远火便是了。”郁殊蹙眉,“去江南道御史府上的人可回来了?”“今晨回了。”“好,明日进京。”……洛城,夜市。一辆马车吱吱呀呀慢悠悠前行。苏棠安静窝在马车里,披着件厚重的大氅,手中抱着暖手炉,透过晃动的轿窗看向外面。深秋终究还是过去了,冬已来临。洛城却无半分凛冬的萧瑟,夜市灯火通明,远处灯光点点,行人闲上楼阁,店铺疏帘高卷,道边偶有梅枝开在墙角,幽香醉人。这儿的人们打扮各异,有中原对襟宽袍,也有大漠半肩毡衣,有驾牛骡车做些小生意,也有马车慢悠悠前行。高笑阔谈夹杂着吆喝车轮之声,使得洛城生机勃勃。马车在一处客栈停了下来。苏棠下马,过长的大氅有些耷在地上,绒领包裹着一张小脸,鼻尖冻得通红,双眸却莹亮如灿星。环视一眼四周,目光最终落在角落独自饮酒的人身上。“如何?”苏棠作声。易齐恹恹饮了一杯酒:“你觉得呢?”苏棠可怜地睨他一眼,在洛城待了七日,易齐白日从未闲下来过,却终未能寻到她的下落。察觉到她的目光,易齐没好气瞪她一眼:“你怎的还不离开?”苏棠笑:“洛城繁华,我自然想多待几日。”每日出去闲逛,仍有太多风景看不过来。再者道,她喜欢这般走走停停,无拘无束。“少来,”易齐轻哼一声,神色认真了些,“说实话,你为何会突然要离开?”苏棠看着他:“就像你说的,大漠的冬不好捱。”“嗯哼?”易齐明显不信,抬眼瞧着她,“你可是连郁殊都没知会,天还没亮便抓着我离开了。”苏棠垂眸,笑容淡了些。她只想下个迷药,而后逃离。没想到那夜借着酒劲,竟真的同郁殊……不过想到郁殊生得一副妖孽艳色,仔细算来倒是她赚了。“因为没必要留在酒馆了。”苏棠嗓音幽静。去固永镇,是为了逃避,是不甘心成为一个影子。如今不需要了,仔细想来是她钻了牛角尖,将自己困于一隅,可其实,她只需要成为自己便好。至于情,她能拥有,更好;不能拥有,一个人也未尝不可。栾京是她自小到大长起来的地方,她想回去,她也想爹了。更何况,郁殊在酒馆待了那么长时日,她的下落恐怕早已被有心之人知道。朝堂、权势,是郁殊的战场。她见过小皇帝,那是个不择手段的人。恐怕只因郁殊在她的酒馆待了诸多时日,他也不会放过她这个有可能对郁殊造成威胁的人。她不想旁人利用自己威胁郁殊,更不想成为累赘,将自己置于险境,她爱惜自己这条小命。离开是最好的法子。“喂,听说了没有,前段时日京城闹了乱子?”一旁酒桌,三两酒客喝得微醺,低声交头接耳。“可不,听闻,是摄政王爷派兵驻扎京畿,被天子以谋逆罪名软禁了,”说着,那酒客摇摇头,“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