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棠抬眸,看着这一派盛景,只觉心里头的阴霾都被吹散。来到固永镇这么久,她还从未欣赏过如此美妙的夜景,心里竟也逐渐开阔,勒紧缰绳,低和一声:“驾!”沿着支流而去。苏棠前脚离去,一队人马悄然而至。郁殊攥紧缰绳,望着她的背影,意识仍朦胧,神色却无一丝异样。夜风吹着他身上的袍服拂动,带着淡淡血腥味。他本该上前,却莫名勒马停行。她赏景时满眼的憧憬,让人不忍戳破;她驾马越发的好了,英姿飒爽,却不掩娇媚;她头上的帷帽,飞舞的红纱,还有残留的缕缕淡香,都让人向往。可是郁殊知,他若出现,她的畅意便会消失。他想替她将那一瞬的快乐延长一些。“王爷,”高卫小声道,“苏姑娘所去最近的桥也有五十里路,若走另一侧,只需不到二十里,能在前面拦到苏姑娘。不妨派一拨人暗中跟着苏姑娘,属下与王爷抄近道而行?”郁殊望着女子的身影消失于夜色之中,轻应一声:“嗯。”苏棠行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一处木桥。夜色逐渐散去,月亮的光辉也渐渐散淡。苏棠转头,回首望去,不觉一笑。耳畔喧嚣的风声都畅然肆意,如自由的嘹歌。只是越过前方的沙丘,她帷帽红纱下的笑,立刻僵住了。沙丘下停着几匹马,为首之人肩头的血迹很是显眼。月色娇媚,风吹起郁殊帷帽的白绸,他的眉眼却比月色还要撩人,他坐在马上,正等着她。苏棠勒紧缰绳。耳畔喧嚣的风声烦人的紧,呜咽如婴孩啼哭。郁殊翻身下马,摘了帷帽,一步步朝她走来。苏棠坐在马上俯视着他,不语。郁殊站在她的马旁,看着她等着马镫的绣鞋,许久伸手将上面的沙尘掸去。苏棠脚一顿,缩了缩,驾马朝一旁躲避了下。郁殊仰头看着她,高束的马尾被风吹的飞扬,眉眼粲然如星,声音温柔:“阿姐,我来接你回家。”苏棠凝望他良久:“你没事?”“有些晕,”郁殊依旧笑着,“回去我让高卫给你些无味的迷药。”“郁殊,”苏棠闻言,心中的烦躁也变成了无奈,紧了紧缰绳,“你知道茶中有迷药,却仍饮了下去,不早猜到我会离开?你未曾阻拦,不是默许?”郁殊认真望着她:“我喝下那杯茶,是因为那是你给我的。只下了迷药而非毒药,阿姐怜我吗?”“那是因为我没有毒药!”“若有的话,你会下吗?”“……”苏棠静默下来,许久轻吐出一口气,翻身下马,走到他跟前,“郁殊,你到底想怎样?”郁殊静静的凝望着她的眸,轻声道:“……留下。”苏棠想也没想:“不可能!”郁殊又道:“带我一起离开。”苏棠这次连回应都未曾,转身便朝马匹旁走去。郁殊突然作声:“我知道,阿姐是因为秦若依。”苏棠脚步停也未停,大步走到马旁。郁殊盯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满心的惶恐皆随着她的离去,翻涌而来,挤压的他心口闷痛。那瞬本茫然无措的情愫如寻到出口一般,话不觉脱口而出。“我喜欢阿姐,不是因为任何人!”苏棠身形骤然僵住,停顿良久,才伸手拍了拍马腹,抓紧缰绳便要踩上马镫。身后一阵仓皇脚步声,她的手腕被人攥住了。郁殊的声音再次传来:“我喜欢阿姐。”原来,有些话,根本不难启齿。只是……心跳动的飞快,如下刻便要窒息一般。苏棠垂眸,看着手腕上苍白的手,以及那只手臂上蒙了一层血色,片刻后抬眸,面色无波的望向他。郁殊迎着她的目光,本跳动的心顷刻冷凝,如被冰封,好久低声呢喃:“阿姐不信?”她的眼底,尽是冷静。苏棠仍看着他,手腕在不动声色地用力挣脱着。郁殊手一动不动,望着她:“你最爱的不是月白,而是红,最喜爱的花是海棠花,哪怕装的不在意,其实喜爱极了糖葫芦,性子明明固执的紧……”他哑声道着,胡乱将袖口的红玉钗塞到她手中,“阿姐,苏府我修葺好了,苏父我去祭拜了,这个红玉钗,你丢了三次,我捡回来三次……”苏棠本挣扎的动作停了下来,安静望着他。郁殊抓起她的手,冷银色的锋利钗尖对准了自己的左眸:“你若不信,便将我眼睛剜了,你的脸于我再无意义,只是因为你……”话落,他蓦地用力。苏棠手剧烈一颤,猛地用力抵抗那股力道,想要将钗收回来,却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