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谢无陵从沈玉娇身后探着个脑袋,冷不丁地来了这么一句。
沈玉娇:“……?”
她转过头,没曾想谢无陵贴得太近,她险些亲上他的脸。
羞窘地往后退了些,她才道:“怎么受你熏陶了?”
难道他是什么很爱读书的人么?
谢无陵道:“你想啊,当年在金陵,你教我读书认字时,他就在一边的摇篮里晒太阳,可不就是那个时候受到知识的熏陶了么?”
沈玉娇:“……”
见过爱往脸上贴金的,没见过这般贴的。
就硬贴。
“娇娇,可要下去与他打声招呼?”谢无陵问。
沈玉娇再次朝马车外投去一眼。
初夏夕阳下,学童们四散。
小小少年斜背着书袋,手握一册书,笑着与同伴们挥手告别。
绯红余晖洒在他稚嫩端正的圆脸上,眉眼舒展,一派纯良正气。
十年了。
沈玉娇原以为记忆模糊了,然而现下看着这张稚嫩笑脸,眼前不禁浮现出深夜篝火下,陶家人的模样。
陶老太太笑吟吟给她一块饼:“吃吧吃吧,肚子吃饱了,心就不空了。”
陶大郎也笑着与她道:“以后你在外就是我弟弟,你安心随我们一同南下便是。”
还有翠兰姐。
她在茅草屋里,面无血色,气息奄奄地望着她:“玉娘,孩儿就拜托你了。”
沈玉娇心里蓦得有些酸,眼眶也红了。
“这孩子,长得真像他爹娘。”
她盯着窗外的小少年:“脸型和眉眼像他爹,鼻子和嘴巴都随了他娘亲,尤其是笑起来,更像了。”
如出一辙的宽厚温良,看着就叫人踏实。
“但打招呼,还是算了吧……”
沈玉娇摇摇头:“咱们两个陌生人,忽然出现在孩子面前,没得把他吓到。”
且她更怕叫孩子起了疑心。
若是回去和他养父母提起,平白多生出些事端,那又何必。
“现下这般就很好了。”
沈玉娇望着那夕阳下渐行渐远的小小背影,轻声呢喃:“有全心全意疼爱他的父母,家境殷实,吃喝无忧,有同龄的玩伴儿,有读书的上进心……陶大哥和翠兰姐若是在天有灵,见着孩子这般,也能放心了。”
谢无陵察觉出她的怅然,并未多说,只从后抱住她,下颌抵在她的肩头:“娇娇。”
沈玉娇:“嗯?”
谢无陵:“你说若是当年在金陵,我们顺利成婚了,我们的金刚和观音,是不是也能随着棣哥儿和平安一起上学堂了?”
许是今日的夕阳很美,沈玉娇的思绪也顺着他的话发散。
若当年留在金陵……
按照新婚时的约法三章,她怀孕期间,他不会碰她。
但等她诞下棣哥儿,养好身子,他定是要与她做真夫妻的。
照着他在床榻间的贪劲儿,极有可能,三年抱俩。
没准不仅有谢金刚和谢观音,什么谢罗汉、谢嫦娥的都能整出来。
到时候五六个孩子围在她身边,七嘴八舌地喊:“阿娘,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