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做是她,若有的选,在灞桥那日,她顶多使些银子,保证那素未谋面的未婚妻一家平安到达岭南,就已是仁至义尽了。
届时便是不履行婚约,也?无人能责怪他?,毕竟谁会放着高门妻子不要,犯傻去娶个?罪臣之女?
趋利避害,人之天性嘛。
可偏偏,他?就那么傻。
沈玉娇想起那年秋日在灞桥,知?晓裴瑕要带她回?去成婚时,她惊讶错愕、难以置信、感激不已,但同时,又忍不住在心里暗暗想,好傻呀。
原来祖父给她定下的未婚夫君,竟是这样一个?人,也?太正直,太守诺,太傻了吧。
是读书读呆了么?但这份呆,还挺可爱。
她至今记得那日被他?扶上马,圈在怀里时的心跳。
十?六年来,第一次那样剧烈怦然的心动。
若春风融雪,百花齐放。又似盛夏蝉鸣,聒噪不休。
而此刻,她明澈乌眸蒙着一层朦胧雾气,朝他?挤出一抹笑:“守真阿兄,别再犯傻了,两年前已经做过一次错误选择,别再选错第二?回?。若能好聚好散,自?有无数的好姻缘任你挑选,成全你的圆满。”
“若我说,我不觉得那日将你带回?闻喜是个?错误呢?”
斜透过花窗的阳光里,裴瑕冷白如玉的脸庞一片沉静:“玉娘言之凿凿说那谢无陵非你不可,劝我另觅佳妇,求个?所谓的圆满。可你又如何肯定,我裴瑕不是非你不可?”
沈玉娇愣住,一瞬间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从前的裴守真,守诺迎娶沈氏女,是为道义、为责任。如今的裴守真,要与沈玉娇相守百年,无关道义、无关责任,只为情意?。”
裴瑕盯着她的眼睛,目光愈发幽深,嗓音也?哑下来:“玉娘,我对你动情了。”
在他?未曾发觉时,她就悄然进了他?的心。
而等他?意?识到时,妻子的心里已有了别的男人。
说不懊悔是假的,唯一庆幸的是,她还在他?身旁。
沈玉娇不知?他?此刻想法,她的脑袋仍处于一片空白,如坠迷幻云雾,恍惚不定。
裴瑕说,他?对她动了情
他?…心悦她?
不是兄长对妹妹的爱护,不是夫君对妻子的敬爱,而是男人对女人的情动。
这…这怎么可能呢?他?怎么会喜欢她?
刹那间,眼前闪过许多的场景,她想到新婚燕尔时,她对他?的依赖与亲近。
回?回?见到他?,恨不得乳燕投林般,提着裙摆跑向他?。
可他?不喜欢。
他?看着她雀跃的迎上来,眼角眉梢藏不住甜蜜地唤他?“郎君你回?来了”,他?皱起了眉,与她道:“虽说是在后宅,但你为裴氏宗妇,该当?庄重?沉稳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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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语气并不重?,称不上训斥,更像是劝诫。
可那皱眉的模样,如同一盆水,浇凉了她的心。
从此她学会克制,再看到他?回?来,她会裙摆不摇,钗环不动地慢行至他?面前,垂着眼,微微笑:“请郎君安。”
她一点点按照他?的想法,变成他?满意?的妻子模样。
而今他?说对她动了情?
那他?喜欢的是本?来那个?沈玉娇,还是按着他?的心意?,变成“裴沈氏”的沈玉娇呢?
沈玉娇迷惘了。
她不知?该说什么,心下只觉一片荒谬。
她满心是他?时,他?冷若冰川。
如今她对另一个?男人动了心,他?对她有了情?
“今早驿站来信,说是再有月余,岳父岳母与兄嫂他?们便能抵达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