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娘。”
他揽过她的肩,拥在怀中:“且忍一忍。”
贴着她耳畔的薄唇翕动着,喁喁耳语的姿势仿若夫妻蜜语,然那清冽低沉的嗓音并非说着情话,而是沉声保证:“善恶因果终有报。”
沈玉娇心?尖一颤,抓住他的手,蹙眉:“郎君可别冲动。”
“放心?,我有分寸。”
裴瑕轻拍她的肩,垂下的黑目间?蒙上一层阴翳冷意。
直至昨日,他方知满腹经纶、君子美名,犹如东海之枣,华而不?实。唯有权柄在握,方能?护住他想?护之人。
到那时?,公主如何?,国公又如何?……
有明君才有贤臣,若二皇子不?够贤明,那裴守真也不?必再执着做贤臣-
这个三月,长安城里格外热闹。
上巳节踏青游玩刚过去,便迎来三年一届的春闱,春闱结束没两日,大?理寺便对外公布了宫里接生嬷嬷的死因,乃是心?头有鬼,畏罪自?杀。
百姓们正为此案议论纷纷,第二日,宫里又传出寿安公主即将远嫁南诏的消息。
皇帝嫁女可比一个嬷嬷之死更叫人津津乐道,很快长安城的街头巷尾,都在议论此事。
“那可是南诏蛮夷之地啊,陛下怎么舍得?将公主嫁到那种穷乡僻壤的鬼地方?这是亲女儿?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话可不?敢瞎说,寿安公主可是二皇子的胞妹,都由贤妃娘娘所出。”
“贤妃膝下就养了一个女儿?,竟舍得?远嫁?前?头两位公主的生母位份都不?高,也都嫁在长安。以她的地位,在长安给公主找个好驸马,不?怕找不?到吧?”
“皇帝的女儿?哪愁嫁?不?过我听说南诏那边不?太?平,那老南诏王怕是活不?了几日,膝下几个王子斗得?厉害。如今公主嫁给南诏的大?王子,应该代表朝廷的意思,老国王死后,由大?王子继任。”
“原来还有这么一回事,难怪呢。早就听闻贤妃娘娘贤德,未曾想?为了天下太?平,连自?己的女儿?都能?舍得?,啧,真不?愧一个贤字。”
“那可不?。她养的二皇子就是个贤德敦厚之人,没想?到寿安公主也这般明白事理,甘愿远嫁……”
坊市间?,百姓们你一言我一语地闲磕牙。
皇宫里,百姓们口中“明理大?义?”的寿安公主,正形容枯槁、双眸红肿地跌坐在地上,两只眼?睛泪水都快流干一般,直勾勾盯着面前?的虚空。
“公主,地上凉,你还是起来吧。”
贤妃宫里的嬷嬷到底不?忍,上前?搀扶她:“圣旨已下,再无?更改的可能?。娘娘说了,让你之后就安心?待在宫里学习南诏的语言、风俗、礼仪,明年嫁过去以后,也能?尽快适应。”
“嬷嬷,嬷嬷……”寿安牢牢抓着嬷嬷的手,不?可置信地摇着脑袋:“母妃打我也好、罚我也好,她怎么能?把我嫁去那种地方?那可是南诏啊,那么远,那么远!!”
从长安到南诏,一路过去,都要走上大?半年。
何?况听说南诏那地方,皆是些粗鄙不?堪的蛮夷,一个个断发纹身,不?通汉文礼仪,还以蛇虫鼠蚁为食……那种地方,她怎么能?去!
她这一去,怕是此生都再无?可能?回到长安,哪还等得?到长公主所说的“来日补偿”?
“公主你也别怪你母妃,实是你此次犯下大?错,叫你母妃也很是为难。”嬷嬷扶着寿安到榻边坐下,见她整个人都心?神不?宁,小脸也哭得?惨白,轻叹一声:“你也别自?己吓自?己,你以公主之尊嫁去南诏,南诏那边必不?会薄待你。若是那大?王子即位,你日后可就是南诏王后了。”
寿安哭道:“谁要当那劳什子的王后谁去,我才不?去。我哪都不?去,我宁愿绞了头发在长安当姑子,也不?要去那样可怕的地方!”
“公主又说孩子话了。”嬷嬷摇头,也知这件事对寿安来说,一时?难以接受。
但贤妃那边心?意已决,打算将这惹祸的孽障送得?越远越好——
作为母亲,贤妃当然希望女儿?能?活着,若是能?当上南诏王后,体体面面活着,那便更好。
但同样作为母亲,她不?许这个女儿?成?为她与儿?子的绊脚石。
将这块顽石变废为宝,送去南诏,既平了这次的风波,给了裴守真一个交代,又能?挣一波贤名。
若是寿安能?争气,在南诏站稳脚跟,对二皇子也是一份助力。
若是不?争气,没熬住死了、废了……那也算她作为一国公主、为人女、为人妹的最后一份贡献-
谢无?陵在军中听到那寿安公主即将远嫁的消息时?,除了冷笑,还是冷笑。
若非三皇子再三叮嘱,“你可不?许这个时?候给我惹事,你若此时?动手泄私愤,那便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保不?住你。”,谢无?陵真恨不?得?连夜磨刀,只待那狗屁公主一出宫,他就咔咔两刀活劈了她,哪里还能?等她风光大?嫁?
他的娇娇都没凤冠霞帔,十里红妆嫁给他,这狗公主凭什么有那体面?
但三皇子摁在他肩膀上的手格外用力,表情也分外肃穆:“我知道你心?里有恨,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且忍一忍。待我待我斗赢老二,还怕没有机会找他们算账?放心?,到时?我定将寿安捉过来,你是剐了也好,丢进窑子也好,哪怕割了鼻子挖了眼?,剁了手脚做成?人彘,都随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