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4章
大邺与大燕积怨已久,双方频频在边境线上挑衅,却从未闹出过这么大的动静,此次纠纷非同小可。
三日前,大燕的战神金城卫将军在辽城外集结一只数万之众的军队,打着被邺人行刺的幌子斩杀了辽城派出的使者,首级悬于旌旗旗杆之上。
此举便是彻底打破了大邺与燕国之间数十年来默契保持的微妙平衡,让北地彻底沦陷于兵戈铁骑之中。
燕国军队长居关外,兵强马壮、骁勇善战,又加之此战毫无征兆、来势汹汹,不过数日,驻守辽城的大邺军队被尽数围歼,辽城自此沦陷。
大燕军队所到之处,一片战火纷飞、烧杀抢掠,时局顷刻间变得动荡,北地沦为一片尸山血海,边城百姓和军队苦守了一辈子的和平就此荡然无存。
永隆帝七道圣旨连发,急封槐王谢恒为镇国威武上将军,代君持虎符,领兵前往北地平战。
天色熹微之时,谢恒刚从西郊大营点完兵出来,晨风冰冷,将他身上的血腥气吹散了一些。
沈林递了一块白净的帕子给他。
谢恒倦怠地接过,擦掉了玄黑色盔甲上的血水。
谢恒太年轻,纵使幼时便在军中立下过少年将军独灭猛虎的威望,却亦有许许多多老将不肯伏拜于他脚下。
兵不服将,这是军中大忌,与其留待他日成为他平战时的一根肉刺,不若现在便拔除。
他当众砍下其中一个叫反之人的首级,淡漠地看着阶下固执不肯听他号令的老将,平静道:“谁还敢不从?”
又有人站了出来,又是一刀封喉,想来半点痛苦都不曾有,便死在了谢恒刀下。
营帐内满盈着刺鼻的血腥味道,谢恒如修罗一般弯起唇角,轻轻吐出两个字。
“还有?”
重压之下那几个满腹鬼祟的副将再不敢多言,皆是卸甲跪伏到地上,口呼“臣等听命于上将军。”
谢恒抬眸望向营帐垂帘之间的那一轮初生的太阳,扔下了手中的刀。
擦干净身上的血污后,谢恒命大军即刻开拔,自己则纵马往城门奔去,天还未全亮,他便御马疾驰进了皇城。
皇帝一直在大明殿上等他,听见脚步声才从堆积如山的奏折中抬起头来。
近来病痛折磨,又加上没日没夜地处理政务,他好似一夕间又苍老了几岁,毫无笑意的脸上皱纹迭起,印堂隐隐泛着黑。
皇帝一时间有些恍惚,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穿一身黑色盔甲逆光而来,直到来人越走越近,皇帝看清了他的脸,才解嘲一笑。
是朕老糊涂了,他想。
谢恒跪下给他请了安,皇帝堆起一脸笑意,眉宇间却隐隐有忧色,“你来了。”
语调中却并不是疑问,“此刻大军应当已经开拔,作为主帅,怎可擅自离开。”
谢恒将头重重磕在地上,声音艰涩却坚定,“臣想在临走之前求一个恩典。”
皇帝轻轻一笑,“连你也觉得此战并无胜算?”
“不,”谢恒声音平静,“谢恒身为大邺子民,必将为大邺战至最后一刻,流尽最后一滴血,但。”
谢恒顿了顿,“臣想为府中家眷求一道恩典,无论臣之命运如何,都请陛下护他们周全。”
说罢,他又重重磕了一个头,额角已隐隐有了血色。
“朕以为你会求兵,求朕的一个承诺,要朕答应你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你。”
两国交战,无论谁输谁赢,都不可能即刻吞并另一方,到时候若是大邺不幸战败,作为主帅的谢恒便会作为投降的诚意,被送到燕国君将的手上,或枭首或受尽凌辱而不得死。
皇帝以为他在为自己求,却原来。。。。。。
“好,朕答应你。”
天子一诺,重似千金,谢恒如释重负,悄悄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