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黯淡。
贺兰桉隐隐约约看到自己对床的人影晃动。前几日还是炎热如火炉一样,炙烤大地。仅仅几天,温度就下降了好几度。夜里变得阴凉。
“徐之行,你去哪?”,贺兰桉听着外面的打更声,刚刚卯初,徐之行已经起身,穿衣的身影窸窸窣窣。
“有事”,徐之行闷声应着。贺兰桉和微生泓对四方斋颇为推崇。他是绝对不可能告诉他们,他要去蹲守唐云意。
徐之行二话不说离开。贺兰桉被他吵醒,睡不着了,起身点灯,披上外衣,在灯光前看起了书。
街上还是黑的。黑暗像潮水一样,从缝隙里退出来,慢慢沾染。从尽头吹来的风有点冰凉,街面上的树叶寂寥地随风席卷。街上没有人影,偶尔有黑影掠过,那是狗。
徐之行趁着天还没亮,来到了四方一次外面。他尝试了两次,爬到了高墙之上。正好对上一只烛火般的眼睛。他吓了一跳,稳住身形。原来……是一只黑猫,脖子下带了一条金色小鱼,熠熠生辉。
黑猫贴脸开大。好奇的打量徐之行。徐之行恼怒,一挥手把它推下墙。黑猫“喵呜”了一声后,忽然看见正房的灯亮起来。
不一会儿,唐云意出来了。四方斋的人突然来找他。双方压低了声音,叽里咕噜。徐之行竖起耳朵,费力的听。好像是四方斋的下人找唐云意要密卷,唐云意说没有了,等他去弄……风把声音吹得扭曲了。徐之行听不到了,只听到大门打开的声音。
他急急忙忙的跑到前门。前门挂地两颗灯笼早就熄灭了。四方斋的大门开了一个小角,一个黑色的人影像刀片一样挤出来,鬼鬼祟祟,左顾右望。确定四周没有人之后,往左走。
徐之行按下雀跃的小心脏。他已经在这里“守株待兔”好几天了,终于抓到唐云意了。
他与唐云意保持着不被发现的距离。他敛住呼吸,一路上小心翼翼,幸好没有被唐云意发现。
唐云意停在裴府前,让他大吃一惊。唐云意与裴竹宜勾结,他并不奇怪。毕竟,两人是师兄弟。但是他偷偷摸摸来到了裴府,让他不得不沉思,不得不怀疑。
科举秋闱和春闱由礼部主持,殿试虽然是直接面对皇帝,但是所有考题都经过内阁预拟。作为内阁首辅的裴正……
徐之行为自己的发现而沾沾自喜。他躲在墙角处,利用阴影,遮挡了自己的身体。
唐云意并没有走裴府大门,而是绕了一圈来到了裴府的后门。他的敲门声像是某种韵律。片刻之后,才有人打开门。开门的不是谁,而是裴首辅那位温润尔雅,宽厚俊美的孙子,裴竹宜。
“裴师兄,你收下”,徐之行看不清唐云意推了什么过去,两人已经把小门关起来了。他猜测……一定是钱票。
正门和后门都关起来了。徐之行利用自己的三脚猫功夫,翻身跃墙进去了。这种偷窥的事情,他轻车熟路。很快找到了一套裴府下人的衣服给自己的换上。一路靠自己的方向感,先是找到了裴竹宜的房间。
微弱的光线从天边的云层里崩出来,凌晨的露水有些重,蕴含水雾的气体穿透徐之行的衣衫,触到温热的皮肤变成了水露。不多时,他的衣服变得沉甸甸的,一股阴凉的感觉从他的背后蹿起来。
裴竹宜的屋内还点着灯。徐之行把耳朵贴到墙上。
屋内的唐云意正在就着热茶吃糕点。裴竹宜坐在他的对面,把绣着绿竹的荷包推回唐云意手中,“这些钱,我不能收”
“师兄,你就收下。你为我跑上跑下,难为了”
“不了”
“师兄”,唐云意佯装生气。裴竹宜无法推辞,只能接下了荷包。紧接着,他起身来到书架,从上面拿下一个半尺宽的红漆锦盒,双手呈到了唐云意面前。
“你要的东西,给你了”
唐云意爱恋而贪婪的抚摸锦盒。
裴竹宜道:“祖父是不给人进他的书房的”
“被他发现了吗?”,锦盒上挂了一把锁头。
“嗯。祖父发现了”,裴竹宜的表情凝重。
“那他……”,唐云意迟疑了一下,“他生气了?”
“自然是生气。这可是从宫中拿回来了,被人发现了,可……就不好了,对所有人都不公平”
“师兄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更加不会让其他人知道的,这可是事关所有人的声誉”
徐之行还想再听什么,裴府的下人陆陆续续起身,有的烧热水,有的洒扫,管家已经带人巡视了一圈。徐之行窝在墙角,虽身着裴府下人的衣裳,还是有些格格不入。
徐之行只能躲到花圃中。唐云意和裴竹宜讲了一刻钟之后,唐云意心满意足的抱着锦盒离开了。裴竹宜起身相送,竹节般的手时不时按压腰间。徐之行留了个心眼,那是唐云意给,里面会不会是钱票呢?
唐云意走了,裴竹宜也走了。徐之行拿着一把扫帚,借故打扫进入裴竹宜的房间。一个世家公子的房间,没有半点奢华,反而古典雅致,桌上摆放的是题诗山水图四方笔筒,床榻用山水书法临摹的屏风隔开。里面的颜色非常单调,极少见到了鲜明的色彩。
徐之行一边听着外面的动静,一边搜寻唐云意送的荷包。裴竹宜走的时候,换了一身劲装,好像去骑马。上马场的人应该不会带钱袋。
徐之行内心紧张着,冷汗沿着鬓角往下落。他不时用眼尾余光扫向外面,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他甚至因为紧张而肚子隐隐作痛。
皇天不负有心人。他终于在书架的暗格里找到了那个荷包。他解开绳子一看,果真是一叠钱票。唐云意收买了裴首辅的长孙,偷取内阁的密卷。一定是……百分百是,唐云意以此谋取私利。
徐之行对唐云意兄弟俩怀恨在心。这次能抓到唐云意的把柄……
徐之行已经迫不及待了。